漢鄉 第一章憤怒的主父偃
第一章憤怒的主父偃
元朔二年,「春正月,詔曰:『梁王、城陽王親慈同生,願以邑分弟,其許之。諸侯王請與子弟邑者,朕將親覽,使有列位焉。」
——此為推恩令!
主父偃站在高堤上,俯視腳下的大片荒原。
準確的說,這片荒原也不算是荒原,就在高堤下,農人已經開始勞作。
初春的太陽雖然算不得毒辣,卻也讓人非常的不舒服,尤其是今日,直射的陽光,讓久居密室貪戀陽光的主父偃也覺得不是那麼愉快。
農田裡的農夫一個個戴著大大的草帽,耕牛在前面緩緩而行,在它們身後,一架耕犁輕鬆地破開鬆軟的土壤,將黝黑的田土暴露在陽光之下。
主父偃對這種耕犁一點都不陌生,就是他利用大司農衙門將這種叫做元朔犁的耕犁傳播到整個關中。
一頭牛,一個人已經犁完了高堤下的田野,農夫掀開草帽擦試一把汗水,就取過掛在耕犁上的水葫蘆,往一個竹杯里倒了一些水,痛快的喝了起來。
主父偃這才看清楚,這個身材矮小的農夫,竟然只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郎。
少年郎與主父偃見慣了的農夫有很大的不同,這孩子雖然在干農活,身上的衣衫卻整整齊齊,即便是喝水,也大有法度,而不是跟野蠻人一般捧起水窪里的雪水狂飲。
毛孩見高堤上站立的那位郎君走了下來,就拱手道:「郎君可是迷路了?
此地就是雲氏莊園,向北一里地就是長門宮,向西走過那片樹林,您就能看到大道,渭水也在那邊。」
主父偃楞了一下,拱手還禮道:「某家非是迷路,只是見小郎君耕田,心有所感,因此前來問候一聲。」
毛孩笑道:「如果您見到每一個農夫都這樣多禮,今日恐怕沒有時間回家了。」
主父偃拍著依舊立在田地里的元朔犁,又看看拉犁的肥碩耕牛嘆息道:「汝家已是上戶人家了吧?」
毛孩大笑道:「我家家主說了,我家現在依舊是貧戶,剛剛有一件衣衫遮住屁股,剛剛有一口稀粥哄飽肚皮。
雲家一定要堅持一百年不變的方針,堅持認為自己是貧戶五十年,五十年之後再看看雲家能不能變成中戶,至於上戶,我家家主以為,他此生無望!」
主父偃淡淡的掃視了毛孩一眼道:「有牛,有田,耕犁已經是上戶之家了,你家主人的膽子未免太大了一些,敢低報戶籍,就不怕王法森嚴嗎?」
毛孩不屑地道:「聽說大漢國如今執行的乃是一個叫做主父偃的人指定的戶籍分戶策。
如果按照他的解釋,我雲氏自然是上戶,無非是每年多繳納幾個錢的賦稅而已,你去官府打聽一下,雲氏何曾少過那幾個錢。
我家主人說,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那個叫做主父偃的人也就登上了一個土坷垃,就制定了這種可笑的戶籍分戶策略,也就僅此而已罷了。」
主父偃不怒反笑,捋著鬍鬚笑道:「卻不知你家主人是如何分辨上中下三戶的?」
毛孩大笑一聲,覺得這人似乎是一個傻子,跟他說主人的高論無異於對牛彈琴。
想到這裡。就費力的將耕犁裝在一個兩輪小車裡,吆喝一聲耕牛,耕牛就拖著兩輪小車,去了下一片土地。
主人說過,不跟傻子說道,不跟軍人講理,有這功夫還不如多耕一塊田地是正經。
「呔,小子,你且給某家說清楚!」被無視的主父偃大怒。
「小郎我不跟傻子說道,說多了我也會變傻!」
毛孩只是揮揮手裡的草帽,隨意回答了一句,就去了另外一塊田地。
主父偃感受到了毛孩給予他的赤裸裸的無視,胸中怒火高漲,想他主父偃自持智計無雙,先是《鹽鐵令》,納天下資財為國用,出《推恩令》曠古奇謀,解天下諸王禍患,如此赫赫功勳竟然被人認為是傻子!
即便主父偃怒火高漲,卻不好跟一個鄉間小子一般見識,既然這話是雲氏的家主雲琅說的,那就只找他!
匆匆的回到長門宮,主父偃依舊怒火難平,只能氣沖沖的坐在一個遮陽棚子底下,喝長門宮特有的茶水。
東方朔從棚子邊上匆匆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