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祚高門 1013 遂古之道
更新:09-08 08:27 作者:衣冠正倫 分類:玄幻小說
關於這個工程院的構想,沈哲子早已有之。之所以一直醞釀中,除了現實條件不太具備之外,也在於他的構想極大。
在沈哲子的構想中,這個工程院核心還不在於技術,若單純只是各種生產技術的傳授,直接在工坊操作中就能順便完成。
他想要的是那種能夠集結真正高端人才,並且將理論總結、科研創新和技術改進疊代集於一體,類似後世那種綜合的工科類大學,或許沒有那麼嚴謹的分類,但是框架一定要構建起來。
至於工匠卑賤之類,決定社會地位的最大因素永遠都是經濟基礎,這一點古今皆同。
在這片土地上,在沒有劃時代的生產力改革之前,土地產出永遠都是最可靠且能夠預期的保障,所以大量的社會矛盾往往都是基於土地而衍生出來。一個人或者一個群體的禍福榮辱或還可歸結為運氣,但若擴大到整個社會的演變,則就是這麼**裸的現實。
沈哲子一直在思考的問題並不是改變工匠社會地位之類,而是該怎麼樣才能將科技的研究與整個社會最精英群體接洽起來,以避免一代重視而後便政亡人息的處境。
葛洪雖然留在淮南且多受沈家接濟,但還是保留了一份倔強,居住在別業稍遠處的一座草廬中。對於小仙翁的這一點倔強,沈哲子也並不放在心上。
所謂君子遠庖廚,吃肉可以,但我不忍心殺生,這就是仁。以此類比,花錢可以,但我不願意做權奸,憑本事享受供奉,無缺無欠,這也是修養的一種體現。
當整個世界都在拜金、吹捧資本,你能保持一點自我,這並不是矯情,而是的的確確你的品德素質要比那些連矯情都做不到的人要高一些。大多數總在壓迫少數,能夠保持一點本質不變,這已經是小到個人非常高的自我成就。
當沈哲子到達葛洪的草堂之後,早有葛洪弟子遠出相迎。小仙翁名氣的確不是假的,到達淮南未久,在其身邊已經聚集起幾十人追隨,當然其中被葛洪承認為弟子的那是少之又少。
這些人領頭一個名為葛融,原本也是都督府下屬員,早年杜赫經營塗中時所招攬的鄉宗子弟。作為都督府舊人,本也該有顯途前程,尤其去年以來都督府正面對大量人才缺口。但其人對此卻不以為意,直接離開都督府追隨葛洪,可見人的意趣真是千奇百怪。
這葛融雖然不再任於都督府,但對沈哲子仍是恭敬,上前見禮並將沈哲子請入草堂,待到沈哲子問起葛洪是否已經休息,葛融便回答道:「葛師近日一直醉心整編府中送來的河洛舊籍,通宵治經都是尋常。」
沈哲子聞言後便忍不住笑起來,任你小仙翁再怎麼耿介狂狷,還不是要喝老子洗腳水!
都督府送來的那些玄法典籍,早就已經經過篩選,其中一些不符合沈哲子意趣的都已經被截留下來,葛洪能夠看到的,那都是沈哲子希望他整理出來的,他所需要的只是小仙翁這個冠名權而已。畢竟在宗教信眾層面,葛洪的信用度那還不是沈哲子能比的。
沈哲子懷著惡趣行入草堂,便見葛洪並幾名弟子坐在坐在大量的簡牘之間,大概是因為房間中竹木簡牘太多,為了避免失火引燃,所以房間中燈燭並不多,光線顯得異常昏暗。而那些簡牘字跡多有斑駁,需要捧起來湊到眼前才能看清楚。
當沈哲子行入時,在他面前便是一眾人借著昏暗燈光,面孔緊貼在竹簡木簡上。看到這一幕,沈哲子心中惡趣更濃,那麼多正事不做偏偏來搞什麼封建迷信,活該你們一個個視力損傷變成近視眼!
對於沈哲子的到來,葛洪並不是很歡迎,雙眼中血絲隱現望了沈哲子半晌,才勉強起身將他領到書房旁側一個小房間中,語調都有些乾澀:「你也見到我實在沒有閒情待客,若是沒有什麼要緊事務,我也不敢耽誤大都督國務操勞。」
「的確是有一事要請葛先生幫忙參詳。」
沈哲子熟不拘禮,笑吟吟坐了下來,同時打定主意就算葛洪將道典編纂完畢付刻時,他也要大加刪改,為的就是回擊這頂心戳肺的態度。
如今江東印刷業尤其是這種大部頭的印刷,那真是除了沈家之外別無分號,要用事實向小仙翁展現出金主爸爸的強大實力。
「我與先生不過情趣略有隔閡,但論及志向也有相通之處,先生你又何必如此遠我?」
眼見葛洪還是站在那裡不肯做,似乎打算就這麼聽自己趕緊講完然後再返回去繼續忙碌,沈哲子便笑語說道。
葛洪聽到這話,更有幾分警覺:「大都督人臣翹楚,功業彪炳,我不過鄉野一淺薄陋夫,實在難作共論,也不敢妄動自比之想。」
「先生不妨聽我說完,我是要做在世行走的聖賢,而先生則要做超凡脫俗的人仙,雖然行途日遠,但若論及不甘從俗,那都是相同的執念用心啊。」
聽到沈哲子這麼說,葛洪那張臉反而不能再繃住,嘴角抖了一抖有心反駁幾句,卻也不知該要說什麼。這話誠然說的狂妄,但又不得不說,若真比較起來,沈哲子較之聖賢的距離反而比自己較之仙人的距離還要更近幾分,也真是狂妄的讓人無言以對。
「既然大都督都能撥冗降禮來見,我這山野小民倒也不能孤僻殊禮。」
大概這話碰到心中某些癢處,他態度便也不再僵硬,坐下來之後甚至吩咐門生奉茶:「就算功用相近,但終究情趣遠離,大都督還是直言來意吧。」
沈哲子端起茶杯稍作淺啜,然後才又望著葛洪笑語道:「我近來也是多困於人事、義理,苦思無有所得,因此才來冒昧請教先生。我雖然竊以聖賢自許,但也情知差之甚遠,不知該要如何求進,不知先生可有教我?」
葛洪聽到這問題倒是不免一愣,他也知沈哲子向來都是一個極度現實之人,凡有言行則必牽涉實際利害得失,倒沒想到居然有興致研究這種宏而大之的問題。
稍作沉吟之後,他才說道:「述言法行,近道不遠。大都督如今已是海內人望所系之王臣翹楚,只要謹守當下之心境力用,使王業歸於安定,萬民容於教化,四時定序,五氣歸常,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