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祚高門 0161 塔上觀婿
更新:04-30 16:26 作者:衣冠正倫 分類:玄幻小說
園墅內的木塔上,一名身穿王袍的少年臨窗而坐,在其對面則恭然立著一名侍女,正是那個負責引領沈哲子的健談侍女雲脂。
雲脂神態雖然恭謹,語調卻是極快,從殿中見到沈哲子開始,一直講述下去。少年的言談舉止乃至於神態,在這侍女口中都一一被道出。但因描述的過於繁瑣累贅,那王袍少年神態之間頗有幾分不耐煩,也不制止這侍女的講述,只是視線已經轉移到窗外。
他所在這個位置視野極好,由這裡可以將整個莊園景致收入眼底,從這裡不只可以看到高僧竺法深講經的小樓,甚至還能遠眺到外間河畔竹台上的清談。對於自己不能身臨其境與人同樂,少年心內雖有不滿,卻也不方便流露出來。
待其神遊物外良久,視野收回時,侍女雲脂才終於講到沈哲子行到小樓下聽經,自己則被傳喚來到塔上,話語才終於告一段落。少年見侍女住口,下意識問道:「還有沒有遺漏?」
侍女雲脂臉上浮現些許紅暈,繼而才垂道:「尚有一點與婢子有關……」
「一併道來。」少年擺擺手示意道。
聽到吩咐,侍女雲脂才有些羞赧的道出沈哲子誇讚她口才這一節。聽到這話,少年忍不住笑一聲,說道:「這位吳中玉郎,還是一位憐惜美人的雅趣者。」
這少年便是東海王司馬沖,眼前這個雲脂在他王府中倒也是一個姿色頗為出眾的侍女,只是太過於健談,稍欠女子該有的溫婉嫻靜,因而不留王府,被配來這尋常少有人來的東郊莊園內。
「沈氏郎君確是一位識得顧及人所感的有禮君子。」雲脂下意識評價道,沈哲子對她的讚許還是讓她頗感受用的。
「左太沖貌不驚人,他是在暗笑你容貌粗鄙呢!」
塔內突然響起一個清脆聲音,那侍女雲脂嚇了一跳,捂住胸口轉頭看去,只見一名年紀不大、身穿直領絲袍的少年人自內室中行出。雖然束作男子裝扮,但觀其臉頰粉潤,額頭光潔細滑,五官玲瓏精緻,分明是一個最多十歲的小女童。
見這小女童行出來,東海王便長身而起笑著迎上去:「興男,這三人如何談吐風度,你都已經聽過。我答應你的事情已經做完,是否可放我離開?」
興男公主行至房間中,聽到東海王的話,秀眉微微一蹙:「王叔似是極不樂意幫我一次?」
「哪有此事,只不過今次我私帶你出都來,心內實在惶恐難安。若被皇后知曉此事,責難我倒可一人承受,卻擔心你受殃及啊。既然該知道的事情已經聽過,我現在就安排人送你回城吧?」
東海王苦笑著說道。
「我不走!只聽旁人說幾句,我又怎麼知道他們是什麼風貌?就如那吳興沈哲子,不過巧言誇讚幾句,你家這侍女就諸多美言。若不親眼見一次,旁人口中聽聞,我又怎知有幾分真假!」
那侍女雲脂得知眼前女童身份,心內已是一驚,待聽到這裡,忙不迭跪在地上顫聲道:「婢子不敢欺瞞公主,所言句句屬實,絕無粉飾過譽……」
興男公主行至雲脂面前,說道:「抬起頭來……你也生得不醜,那沈哲子怎麼把你比作左太沖。你自己還沾沾自喜,真好笑。」
雲脂垂道:「婢子所言沈氏郎君種種,只是自己所觀所見。至於沈氏郎君是毀是譽,亦不敢深加思量……」
「你的話倒是真多。」
興男公主點點頭,又上下打量那雲脂一眼,轉頭對東海王說道:「王叔,把你這侍女送我罷。我身邊也正缺這麼一個能言者,以後與阿琉再有糾紛,正要讓這麼一個能言之人替我在母后面前講述。」
「你要什麼,我哪敢不允。只是,我帶你出都已經非分,你可千萬不要再顯跡人前。」
東海王連忙點頭應允,神色卻又有幾分苦惱道:「至於你的婚配之選,自有宗中長者權衡取捨,你又何苦自己強看一眼。」
興男公主聽到這話卻是有些不悅,繼而忿忿道:「父皇、母后觀我生厭,要把我強許人家,我也不樂意再賴在他們眼前。只是要去到哪一家,憑何要旁人替我拿主意?若見這幾個都不合我心意,一個一個都射死他們!」
東海王聞言大汗,不知該如何應答這彪悍話語,視線投向塔下眸子便是一亮,唯恐天下不亂對公主招招手:「興男你過來看一看,那沈家子似與王氏起了爭執。」
興男公主聽到這話,頓時有了興趣,連忙行至窗前,探出頭去往下看,卻又被東海王往回拉了一拉,怕被塔下旁人看到。待找到一個合適的視角,興男公主才指著下方問道:「那一個穿青袍的是沈家子?王家又是哪一個?咦,王家那幾個是打算以多取勝?哈,明明比人大了那麼多……」
塔上雖然看得清楚,但卻聽不到下方人語,看了片刻後,興男公主心內好奇更熾熱,頭也不回擺擺手對雲脂說道:「你快下去,他們彼此都說了什麼,打聽清楚來回報!」
侍女雲脂急匆匆下去,而此時由塔上看下去,沈哲子已經被眾人團團包圍住,似是在承受交口指責。看到這一幕,興男公主便有幾分不悅:「那沈家子好歹都是父皇屬意者,他們這些人一起凌弱,實在有欠風度!」
「今日賀客多為僑人,那沈家子乃是吳姓,彼此之間自然難和睦。」東海王乾笑一聲解釋道。
興男公主卻皺眉道:「那張家子不是也來了?他也是吳姓,看到鄉人受困怎麼也不幫助?真是沒有擔當,今夜就先射死他!咦,那沈家子又說什麼?」
沈哲子倒不知遠處還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聽到眾人交口指責自己表里不一,巧言令色,並不急於反駁。只是沉默著等眾人漸漸沒有了新的說辭,然後才指著身前不遠處的竺法深笑語道:「深公佛理確是粗淺,言法諸多卻難消人戾氣,教出了一群執於口舌逞威的淺薄之人。」
聽到如此不客氣、無敬意的大話,周遭氣氛更如沸騰的油鍋一般,對沈哲子的言辭攻勢又掀起一波浪潮來。身處這騷亂中心裡,沈哲子仍是處之泰然,仿佛眾人所詆毀斥責的並非自己,心內反而一哂,如此群情激涌環境內,這些人卻只是鼓動口舌,連挽起袖子作勢動手者都沒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