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祚高門 1204 刑名鎮惡
更新:01-04 18:54 作者:衣冠正倫 分類:玄幻小說
濃厚夜色下,營帳外早已經是炬火齊燃,兵卒們也已經在各自兵長呼喝聲下集聚成列。一筆閣 www.yibige.com
王猛貿然衝出,反而成了營地中最不和諧的存在,離開營帳步不盈丈,已經有刀槍陡陳頸下。幸在那些兵卒及時認出了他,才沒有更過激的舉動,但饒是如此,看到頸下森寒鋒刃,王猛仍然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片刻後,王猛便被引至營門內側,待見將士們俱是被甲整齊,反觀自己衣衫不整的狼狽狀,不免更覺羞慚。不過這情緒也並未維持太久,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營地周圍的騷亂聲吸引過去。
營火覆蓋區域之外,夜色仍然深重,視野中景致雖然模糊,但也已經隱隱可見那些影影綽綽晃動的身影,那雜亂的奔走呼號聲更是從四面八方湧來。
王猛本身便乏甚戎旅經驗,更沒想到離開弘農郡境這第一晚便遭遇了非常罕見的夜襲。再想到傍晚時將主蕭元東的示警,不免更加驚為天人。
夜襲乃是行營夜宿最危險的變數,哪怕王猛沒有什麼戎行經驗,也早從並書中得知這一常識。此計若是運用得當,以區區之眾可以擊潰數倍之敵。但若能夠提前預警於未發之際,多半要徒勞無功。
王猛至今都想不明白,蕭元東為何篤言預警,可是看到營舍內預警充足,全無雜亂,足見準備充分,所以在經過最初的惶恐之後,心情也漸漸恢復平緩。
夜中偷襲,重在攻敵之不備,若是敵方早有預警防備,未戰已經先輸一半。接下來只要他們能夠穩守營盤,自能從容卻敵。畢竟夜戰對攻守雙方都是一種考驗,若來犯之敵真有數倍攻勢,也根本無需採取這種冒險的打法。
王猛這裡尚在以兵書詮釋實例,被甲整齊的將主蕭元東已經在十幾名親兵簇擁下行至此處,王猛眼眸一亮,忙不迭行過去發問道:「君侯何以預判將遭夜襲……」
蕭元東這會兒臉色陰鬱,聽到王猛問話只是隨口冷哼一聲,卻並未回話,只是於營門內繞行一遭,待見將士俱已整裝完畢,臉色才稍稍和緩幾分。
此時野中譁噪聲更加嘈雜,蕭元東臉色更加難看,臂下長槊一抖怒吼道:「甲營出列上馬,隨我反殺一陣!」
「將軍不可……」
王猛聞言後臉色已是大變,夜中敵情根本無從判斷,而己軍人心正是惶恐,固守尚是勉強,主動出擊更是以身犯險。
可是他這示警聲根本無人搭理,營中戰卒們只奉主將號令,蕭元東話音剛落,已經有兩百餘眾出列牽馬翻身而上。王猛還待趨行上前力勸,蕭元東已經率領這幾百軍卒衝出營門,呼吸間便如鋼槍一般扎入夜幕。
眼見這一幕,王猛已經心驚得額頭冷汗隱現,要知道營中戰卒本就不多,不過區區五六百數,蕭元東直接帶走了過半戰卒,此刻營舍防衛力量已經是空虛至極,單單他視野所見不過區區五六十人眾,其他的則還在營中奔走鎮壓那些惶恐役卒。
「這位蕭將軍,實在太輕率……」
哪怕往日只是紙上談兵,可是王猛也能看得出,隨著蕭元東率眾出擊,整個營防已經是岌岌可危,稍後敵卒叩擾,便有失守之危!
可是事已至此,多想已經無益,王猛只能抽出戰刀持在手中,神情忐忑等待敵卒沖近力斬幾人,哪怕最終難免身死,也算是不虛此行。
「王丞不必如此緊張,此等陣仗不過尋常罷了。」
眼見王猛如此警惕模樣,留守營地的副將邢岳便行過來,微笑著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大可不必如此。
「可是……」
眼見邢岳等留守將士不乏鬆懈,王猛心情更加沉重。
「來犯者不過野中匪寇烏合之眾罷了,這些蟊賊又怎麼能夠抵擋得住蕭將軍親自下場逐殺。」
王猛聽到這話,更加不明所以:「將軍何以篤定來犯者不過烏合?另君侯何以篤定必有夜襲?」
邢岳聞言後便哈哈一笑,並不以營外越發喧噪的廝殺聲為意,仔細向王猛講解起來:「此間雖然王治未播,但王師前鋒也是屢作掃蕩,凡奉令旗號之眾,俱在監察之內。野戍遍設,或不能嚴糾鄉野,但也能監察賊眾強弱……」
通過邢岳一番解釋,王猛心中諸多疑問才漸漸明悟。王師主力雖然退回弘農休養,但斥候始終活躍在周遭境遇之內,周遭那些成建制的敵軍部伍凡有調度,俱都監察在望。由此而言,便可篤定那些來犯之敵不可能是旗號森嚴的卒眾。
就算真有敵軍化整為零、潛入至此,選擇他們為目標的可能也微乎其微。此處距離弘農王師大本營不過一日路程,即便是發生萬一可能,蕭元東率眾出擊一探可知敵軍虛實,或可趁合圍之勢未成突圍求援,若敵軍真是烏合,夜中反殺更可攪亂敵陣,卻敵營外。
至於為何篤言今夜將會遭遇敵襲,這一點更加沒有什麼玄機可講,王師勢大無從隱瞞,或動或靜牽扯人心,弘農郡境之外肯定不乏窺探之眾。關中紛亂經年,尤其剛剛一個寒冬過去,包括那些強梁盜匪俱都饑寒交迫,一旦發現這樣一支貨運豐厚的輜重隊伍,怎麼可能無視放過。
換言之包括蕭元東在內,也不可能未卜先知,之所以說今夜會有敵襲,也只是通過人情判斷這個可能比較大。哪怕不能偷襲得手,也可以試探得出這一路王師戰鬥力如何,繼而在後路上集結更多賊眾襲殺哄搶。
聽完邢岳的解釋,王猛不免長久默然,更加認識到紙上談兵的淺薄。僅僅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判斷,便牽涉方方面面,談不上有多高深,但若忽略一點,便有可能付出慘痛的代價。而這種具體情況的判斷,哪怕最高深的兵書都不可能盡錄在冊。
且不說王猛的垂首不語、自慚形穢,蕭元東率眾出營之後大半刻鐘便呼嘯而回,陣型略顯散亂,將士們箭囊也早已經空空,刀槍俱都沾血,望去令人生畏。
「賊眾都已潰去,告令營中安息。」
蕭元東翻身下馬,肋下馬槊尚在向下滴血,他看一眼營門後翹首探望的王猛,心中一動,示意幾名卒眾將幾個兀自嚎叫掙扎的俘虜押到營內,而後便指著王猛說道:「會不會用刀?自去斬了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