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圖 經略關陝(23)
更新:08-18 14:39 作者:淡墨青衫 分類:軍事小說
兩人又品評一陣詞意,正歡愉間,姚平仲卻突然道:「老弟突然到我這裡,想必有什麼要緊話要和我說,你我雖年紀相差不少,卻是平生莫逆,有什麼話,直管說來。」
虞允文笑道:「我每常也來看你,怎麼今日就說我有要緊話說?」
姚平仲道:「我當日見你,你正在仁壽鄉間射獵。我單人獨騎,渾身血污,你卻不以為怪。而是張弓引箭,也不細看,只一箭便射中一隻正在奔逃的野兔。然後神色從容,問我:來者何人,來此何意?」
虞允文微笑點頭,細碎的陽光透過樹影,灑在他年青的臉龐上,讓人很難想像,還有幾年前,以十五六歲的少年,遇著一個凶蠻狂暴野人般的將軍,又是渾身血污,他竟是那麼從容不迫,不慌不忙。
只是聽他向著姚平仲笑答道:「你當時可凶的緊,看到我引弓搭箭,便也將自己手中弓箭取下,瞄向了我。若是我稍有不對,便是將我一箭穿心吶。看我射中野兔,你便露齒一笑,卻是一箭將正在飛過的一隻飛鳥射落,然後方向我說:敗軍之將,不必言姓名。」
兩人說到這裡,卻是相視一笑。他們能夠相識,當真是巧合之極。
姚平仲又道:「我當時又渴又餓,眼都花了,若不是你那麼從容,又露了一手讓我看,然後送上食物和好酒,茫茫前路,卻不知道還能走多遠。」
虞允文失笑道:「你也算了不得,怪不得人家說你是西軍中第一猛將。當日一意要去襲營,金軍勢大,你左衝右突,不能得勝,全軍覆滅之時,卻是單人獨騎,就在女真人包圍中殺了出來。然後一天一夜跑了七百五十里,到鄧州才歇了一下腳。姚兄,我一直想不通透,當日怎麼會敗,又怎麼那麼沒命價的逃?」
這兩人相識很久,姚命仲當日兵敗一事,卻是兩人交談中的禁忌,虞允文從不問及,姚平仲卻也是不提。
此時虞允文就這麼問將出來,姚平仲瞪眼看他半響,卻見他神情不變,仍然目視自己,他便頹然一嘆,道:「我看你今日神情不同往日,卻果然是來觸我的霉頭來了。」
他站起身邊,雙手按腰,默然看向大山遠方。
半響過後,方道:「當日兵敗,其實是皇帝戰守之策不定。當時我與李相公都說,金兵立足不穩,咱們西兵號稱百萬來援,女真人也很害怕,軍心並不穩定。只要給我幾千精兵去沖營,必定能獲奇效。」
虞允文道:「此法不錯,皇帝可應允了?」
姚平仲嘿然道:「允了是允了,不過是在十幾天後。官家先是害怕,不敢戰,後來又知道不戰不行,拖了好久方才答允。可是戰場之上時機稍縱即逝,拖了那麼久,女真人對咱們虛實俱知,突襲又怎能收到奇效?」
說到這裡,他紫黑色的臉龐上,滿是憤恨,良久之後,卻又是悲傷難遏,到後來竟是淚如雨下。
他是至情至性中人,這虞允文又是他知已,當下也不隱瞞自己情感,當下大叫幾聲,自洞中取出佩劍,狂舞開來。
只聽他叫道:「皇帝是天下之主,這天下是他的,卻關我什麼鳥事?我只恨我麾下幾千精兵,跟著我轉戰千里,打西夏,滅方臘,一個個身經百戰,哪一個不是身帶劍創?就這麼全戰死在東京城下,死不瞑目!」
虞允文亦是神情淒涼,看著姚平仲怒發如狂,卻也仿似見到了當日東京城下那悲慘的一幕。
箭如飛蝗,戰士泣血。
甲冑斷裂,戰馬倒地。
無數關西大漢,飲恨在女真人的鐵蹄下。以一當十,卻擋不住如狼似虎的對手,他們苦戰不退,陣勢卻被撕裂,被包圍,執戈轉戰千里的兄弟,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在他們屍體之上,卻是女真人驕橫的鐵蹄。
怪不得姚平仲突圍之後,一路上屢受詔書,卻堅辭不受,到大面山中,假稱遇到仙人,從此修道,不問外事。趙構建極稱帝後,也派人來徵辟他出山,卻仍被拒絕,也只得罷了。
東京那一戰,卻是姚平仲平生恨事,積鬱在心,不能發泄。今日被虞允文提起話頭,在這少年好友面前發泄一通,卻也是好過了許多。
良久之後,他平靜下來,盤膝坐下,手捧弓箭和寶劍,向虞允文問道:「良馬思壯士,寶劍贈英雄,我是不會出山了,我看你今日此來,竟有出世濟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