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捕文書 第四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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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市井遭逢無賴,抱不平得遇高鄰
那店夥計因飛天給了許多賞錢,也願意巴結這樣的主顧,因索性生意也不做了,上了板兒,進了內間台子上自去縫補漿洗,一時間東西都齊備了,姒飛天將那孝服延展手中一瞧,活計倒也不差,因又賞了那店夥計幾個錢,拿了包袱迴轉了店房之中。
飛天迴轉店中,因將身上衣裳換下,換了那一身重孝的妝束,對鏡顧影之時,卻見鏡中之人一襲白衣眉目如畫,與平日鮮衣華服之時別有一番惹人之處,因方信了往日江湖上曾聽人言說「要想俏,一身孝」的說法。
對鏡端詳了一會兒,見自己髮髻不妥,便伸手解了絲絛垂髫,又不懂女子妝束,因想著往日所見節婦嫠女多是散發蓬頭,藉以導瀉心中喪偶之痛,因只將一根雪白的絲絛將一頭烏雲長發隨意束在腦後,越發顯得清水芙蓉,女孩兒一樣的人品。
飛天對鏡妝束完畢,因覺得十分妥當了,便自包袱之中取了這幾日的店飯賬,連同換下來的一套少俠妝束一起留在自家店房之中,並不下樓去會了銀子,因見外頭夜涼如水行人漸漸稀少,便開了窗欞,縱身一躍在民居屋脊之上,施展上乘輕功飄然而去。
卻說姒飛天既然打定主意養下腹中的孩兒,倒有些孟母三遷的見識,因走了幾個大鎮店,皆覺民風輕浮嫌貧愛富倒也罷了,走馬觀花看那幾家私塾公學之中,坐館的先生多是以功名利祿為要,每日裡拘的學生們不得自由,念些詰屈聱牙的無用之物,飛天原在師門之中走了綠林一道,並不曾念書,不過受了首席師兄的指示教訓,上過幾年學,識得幾本書、幾個字在腹內也就罷了,因也不願孩兒從功名上安身立命。
況且如今這孩子血統頗有來了,自己倒也不願意教他揚名立萬,只要苟全性命於亂世,並不求聞達於諸侯。因此上走了幾個鎮子皆不滿意。
一路上無非飢餐渴飲曉行夜宿,卻也無書可表,卻說姒飛天非止一日來在一個鎮店之中,看樣子卻是做賣做買,五行八作樣樣齊全的,只是不知風土人情如何,因行走市井之間閒逛,卻給幾個無賴混混的糾纏上了。
原來平日裡飛天因是綠林習氣,慣了走夜路,因此上往往白晝投店夜晚趕路,幾個鎮店走下來,卻也沒人瞧得清爽他的模樣兒,偏生今兒早起了,因趁著涼快多走了一程,天光大亮時正巧路過一個鎮子,見此處早市繁華,便知本地居民當得勤快二字,心中先有些歡喜了,意欲暗暗在市井之中明察暗訪一番。
誰知正有幾個夜聚賭博的半大小子,因早晨散了伙,出來買碗餛飩喝的,卻見了飛天一身重孝帶著包裹趕路,日頭底下一瞧,竟是個絕色的,因動了性,幾個人遠遠地綴著飛天下來。
行至偏僻窄巷之內,兩個在前頭抄近道攔住了飛天去路,為首一個潑皮上前笑道:「這小娘子好生面善,莫不是本鎮聘出去的閨女麼,怎麼命就這樣苦,年紀輕輕的就守了寡。」說罷故作傷感地長嘆了一聲。
旁邊一個幫腔的笑道:「我也看著娘子面善,倒像是我的親妹子一般,過來讓哥哥瞧瞧。」那為首的一把將他推在一邊啐了一口道:「扯你娘的臊,就你們家那黃鼠狼生耗子的種,還能養出這樣金玉一般的女孩兒?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那從旁幫腔的給帶頭大哥嗆了聲,又不好分辯的,少不得嘻嘻一笑找補幾句道:「大哥說的很是,只怕這位小娘子卻是觀音菩薩托生的呢。」因說著就要上前拉扯飛天。
姒飛天見那些人口中說些不乾不淨的話,若是往日自然不懂,只是如今與那錢九郎有過一回交情,床笫之間難免聽他說過幾句體己話,便知這些人沒按著好心,因身子輕輕巧巧從旁一閃,躲過那人的祿山之爪,微微冷笑一聲就要發作。
但聽得那陋巷前頭有人喝道:「青天白日的調戲良家女子是何道理!」眾人回頭看時,卻見一個大漢,身長八尺開外,虎背熊腰,鼻直口正,暴漲虬髯,倒把那幾個潑皮唬了一跳,卻聽得那從旁幫腔的低低的聲音道:「不好了,是前頭鐵匠鋪子的戰天刃,聽聞此人膂力過人,單手舉得起牛犢子,原先是大戶人家看家護院的教師爺,因拐帶了本家小姐,才逃到這個小鎮店開了鋪子,用的是他渾家娘家的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