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光歸南路 第九章
易楚被噎的沒了話,中年婦女的自尊心相當強烈。瞪自己兒子一眼,他那身雲淡風輕氣定神閒的神色,能氣死人。
顧沉光笑笑,準備出聲安撫自己的母親,恩,略盡孝意。話沒出口,樓上先傳來了聲。
他站起來,匆匆說了句我上去看看,抬腳便往樓上走。
留下易楚與顧陽面面相覷。
上面南樳剛醒,轉了一圈沒找到小顧叔叔,這才著急出聲喊人。
顧沉光上去推門進屋,就看見小姑娘頭髮亂糟糟的跪在床上,神色蒙圈,大眼睛半睜不睜眯著,一看就是沒睡痛快,難為她還記得找人。
見他進來,南樳眼睛倒是一下子亮了起來,聲音還帶著剛醒的沙啞:「小顧叔叔。」
顧沉光走過去,把小孩又掖被子裡:「不要著涼,等等再出來。」
一抬頭,小姑娘神色歡喜,定定看著他。
他失笑,問:「怎麼了?沒睡夠?還是想喝水?」
南樳沒說話,繼續呆滯望著面前笑意溫存的人,良久,任督二脈突然被打通,猛地撲他懷裡,語氣不加掩飾的高興:「小顧叔叔!你真回來了呀!」
顧沉光一愣,反應過來,低低的,自喉嚨口壓出笑來:「啊,回來了,你怎麼才知道?」
南樳害羞,臉埋他懷裡,使勁往裡蹭。
半響,突然想起什麼,從他懷裡拔出腦袋,扭頭望望天色:「幾點了現在?」怎麼都那麼黑了?
顧沉光一手護著她被子,抬起另一隻看表:「九點半了,」想了想,「要不今天晚上在小顧叔叔家裡睡?左邊還有間客房。」
哪怕她現在年齡還小,但到底男女有別,他晚上不可能帶著她睡。
南樳不假思索搖頭:「不用,我回家去。」不管有沒有人在意,家還是要回的。
顧沉光沉吟片刻,點頭:「也好,我送你。」
收拾完再走回路家別墅,到門口時已經近十點了。顧沉光看她按了門鈴,不放心她一個人等,索性陪著。
門開的意料之外的快,兩人都是一愣,看過去,是路盛銘。
南樳見到父親還是高興的,又怕吵醒誰,只輕輕笑著,神態安穩,低聲叫人:「爸爸。」
路盛銘點頭,眸子裡有溫柔笑意四散開來,在冰冷的深夜裡格外明顯。他揉揉南樳腦袋:「你先上去,爸爸和小顧叔叔說幾句話。」
南樳愣,怎麼又有話說?
但到底不好問,乖乖點頭,換了鞋上樓洗澡睡覺。
留顧沉光站在路家門口,看著面前熟識,神色晦暗不明:「路大哥找我什麼事?」
路盛銘看他一眼,沉默片刻,艱難開口:「南南她......上次半夜給你打電話,我聽見了。」
他聽見了?
顧沉光瞳孔一縮,面上不動聲色:「所以呢?」
路盛銘苦笑,眼睛裡有什麼無能為力的外泄出來:「我知道我對不起她,她怪我怨我都是應該。可是沉光,你很清楚,照路家現在的情況來看,這樣對她來說,或許才是最好。」
這次換成顧沉光沉默。是的,他知道。深淺不問,多少了解。
可他不贊同。
直起身,睇一眼面前的人,語氣低沉,不急不緩:「你到底想說什麼?」
路盛銘垂眼:「她很依賴你。」
「那又怎麼樣?」
路盛銘低嘆一聲:「倘若日後,真發生了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沉光,麻煩你替我照顧她。咱倆認識這麼多年,路大哥從未拜託過你半句,這件事,算我求你。」
顧沉光沉默,半響,輕吁口氣:「這件事,你不說我也會。」轉身,離開前,到底忍不住心頭洶湧,語氣半冷:「你從來不知道她要什麼。單以揣測,傷人害己。」
話至此已是分明,再多說一個字都沒有必要。
路盛銘站在門口,看著他背影一路遠離,定在原地良久。轉身,看一眼樓上,垂眼,眸色暗沉。
窗外夜色深沉寒冷,薄涼刺骨,路盛銘身處溫暖如春之地,一顆心卻石沉大海,淹沒其中,再無生機。
是他不好。
這一生活到現在,盡負所愛,一顆心,顛沛流離。到最後,連唯一的血脈,也不得不傷害。
活了一輩子,除了傷害和怨恨,什麼也沒留下。
白活一場。
————
疫情越來越重,人心越發惶惶。滿大街除了少數保安和環衛工人,半個行人也沒有。北京跟空了似的。
顧沉光把南樳里三層外三層的包好帶出門,享受北京難得的清閒時刻。
自從得了人家父親的請求以後,顧沉光再帶著南樳出去玩更是心安理得。除了每天必要的課業和論文準備的時間,其餘的時間都拿來陪小姑娘了。硬生生把人都要養成自己家的了。
兩人準備去動物園溜,取車時難得碰到顧沉光之前的同學,看見顧沉光領著南樳,高聲調笑:「老顧你又領著你家小姑娘出來玩啊?」
顧沉光淡笑,抬手打招呼,不置可否。
南樳被他牽著,臉埋圍巾里,掩飾燒紅的小臉。睫毛卻高興的一顫一顫的。
北京動物園的門票還是十五,旺季的價格,兩人進去,走了半天,才發現,整個動物園居然只有他們兩個遊客。
真空了。
顧沉光也不在意,牽著南樳,愜意的在動物園裡晃悠了一下午,直到易楚打了電話來催,才戀戀不捨的開車回家。
路上途徑,顧沉光下意識扭頭去看,沒想到居然會瞥見一個略微熟悉的身影。他原來是的醫生,怪不得會被派去討論防疫方案。
只是現在實在不是什麼打招呼的好時機,醫院太危險,他帶著孩子,不方便進。何況看他的神情,估計也沒有那份好心情敘舊。
車速慢了又快,毫無留戀的開走。
也罷,等事情過了,再找他喝酒。
......
南樳回家不久,倒是接到了周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