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端來了第一道菜，是爆炒羊肚。馮春軍對服務員說：「告訴廚師，我們這一桌的菜要快一點上，飯後我們還有事兒。」其實，他心裡很清楚，他就點了兩葷兩素四個菜，不用催，也很快的。他就是要顯擺一下自己的地位。他現在不是以前的馮春軍了，他是鄉政府的文書。服務員含著笑答應：「好的，馮文書。」

    馮春軍的感覺很爽。服務員出去以後，他端起酒杯說：「春波，來，我們先干一杯！」說完，便與馮春波一碰杯，然後喝了一大口。放下酒杯，一邊拿起筷子，一邊說：「吃菜。」嘴裡說著吃菜，他的筷子卻沒有伸下去。而是繼續說道，「現在，儘量少吃豬肉。現在的豬都是用什麼四月肥給餵出來的，那些飼料裡面摻進了很多激素類藥物。牛和羊都是反芻動物，如果光餵精料，就會把它們給撐死。所以，要多吃牛羊肉，比較綠色。」

    馮春波一邊聽著，一邊吃著菜。他的心裡忽然就有點反感。其實，人們的日子才剛剛好了一點，在村里，很多人還是捨不得吃肉的。而那些富裕戶和多少混點事兒的人，已經在大談什麼養生經了。很多人談養生，也並不是真的多麼關注養生，他們談論這些其實就是在賣弄。好讓人們知道他是富有的人，他對吃是要講究一番的。這樣的人馮春波見過不少，他們和自己一樣，父輩就是農民，甚至自己的青少年時期的身份也是農民，可在剛剛考出去或者有了一份稍微像樣點的工作之後，他們便急於想擺脫自己的農民身份，急於想和農民劃清界限。即便是一些所謂的暴發戶，其實他們的身份至今還是農民，只不過是有了一點錢，可以算是比較富裕的農民罷了，他們也在急於和那些普通的農民劃清界限，用自己的穿著打扮和吃喝來顯示自己的富裕。並且在言談中還極力地顯擺自己。

    服務員端上了第二道菜——奶湯鯽魚。馮春軍拿起湯勺，把一條鯽魚盛到馮春波面前的碗裡，又往碗裡舀了一勺魚湯。一邊做著這些，他的嘴卻沒有閒著。他說：「要多吃魚。我聽一個營養專家說過，吃肉，四條腿的不如兩條腿的，兩條腿的不如沒有腿的。四條腿的是指豬牛羊，兩條腿的是指雞鴨鵝，沒有腿的就是指魚了。」

    馮春波只是笑笑，沒有說話。低著頭慢慢地吃著，並且吃得有滋有味。

    第三道菜是素炒苦瓜。馮春軍依然喋喋不休：「吃飯一定要有葷有素，今天我特意點了這個苦瓜。我不知道你是否吃得慣？」

    馮春波說：「還行。我幾乎什麼菜都能吃。」

    馮春軍說：「那就好，即使吃不慣，也要強迫自己吃點。為什麼呢？酸甜苦辣咸這五味中，酸甜辣咸都是我們常吃的，就是苦味，我們吃得太少了。所以我們要有意地多吃一點苦瓜，這對身體是有好處的。苦瓜含有豐富的維生素b、c、鈣、鐵等，李時珍說苦瓜具有『除邪熱、解勞乏、清心明目、益氣壯陽』之功效。據研究發現，它具有明顯的穩血糖作用，對糖尿病有一定療效。它還有一定的抗病毒能力和防癌的功效。」

    馮春波吃了一口菜，說：「春軍哥，沒想到你對養生這麼有研究啊？」

    本來，馮春波這句話就是敷衍一下，可馮春軍聽了卻很高興，他有一種優越感。自己周圍的很多人還只是解決了溫飽而已，自己已經開始講究養生了。

    等上來第四道菜的時候，馮春波一看，是冬筍炒香菇。馮春波知道馮春軍肯定還要說點養生經的。沒等馮春軍說，他乾脆問道：「這個菜有什麼講究呢？」

    馮春軍並沒有聽出馮春波話中的譏諷之意，他說：「香菇是菌類食物。我們平時吃的青菜和肉比較多，但是，菌類食物對人的身體也是很有好處的。」

    馮春波知道，馮春軍所謂的養生經也只是半瓶子醋，大概他並不知道吃菌類食物到底有什麼好處。於是他故意裝作不懂的樣子，很認真地問：「吃菌類食物有什麼好處呢？」

    這一問，果然就把馮春軍給問住了。馮春軍說：「具體有啥好處，我忘了。反正是要講究個平衡。我聽專家說，營養要平衡。所以，今天我們兩個人吃飯，我點了四個菜，有肉、有魚、有菌類、有青菜。這樣吃起來，才對我們的身體健康有利。」

    其實，馮春波很明白，馮春軍根本不可能聽過什麼專家的講座，他所謂的這些養生經只不過就是在飯桌上聽來的，或者是從報紙上看來了那麼一些零散的不成系統的養生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