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現在還是這樣執念嗎？還覺得是我毀了你的人生嗎？」殷素坐在她的對面，看著她蒼老的神態，忽然微微一笑。

    也許是經歷了生死，將很多事都看的明白了，看得開了，恨又如何，愛又如何？終究是拼不過命運，拼不過時間，人生匆匆，不過數十載，我們有很多事來不及去做，為何要將時間浪費在恨呢？

    然而，看著殷素的聞人蓮卻是搖了搖頭，「在這裡的三年時間，我想通了很多事，也明白了霆琛他為什麼會棄我而去。當初是我貪念聞人家的一切，覺得那該是我的，憑什麼你什麼都沒有做，爺爺卻要將那些東西，全部都給你？所以我不甘心，我一定要得到海洋之心，一定要成為聞人家的家主，所以我不惜讓霆琛去幫我得到海洋之心，我以為所有的一切都算計於心，可是卻唯獨漏掉了命運，我沒想過霆琛會愛你的。當初霆琛舍下我的時候，他對我說，我們之間的一切都到此為止，你要海洋之心我給你，但是素素她是我最在意的人，我不許任何人傷害她，也包括你。那時候，我有多恨你，你知道嗎？可現在我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我自作自受，是我將他拱手讓你的，我又有什麼資格怨恨呢？」

    聞人蓮說著，便也微微苦笑了一下，「所以我才會做出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來！」

    殷素聽著聞人蓮的話，有些詫異地看著她，她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趾高氣揚的聞人蓮。

    「所以呢？」殷素的聲音輕輕的如同飄落的花瓣般，「所以你找我來，是想同我說什麼呢？」

    「素素，你可以原諒我嗎？」

    「原諒？」殷素的眼光卻飄向遠方，有種讓人迷離的錯覺，她靜美得如同清晨的露珠般，一雙烏黑的眼眸清澈透亮，「聞人蓮，我知道你的心情，你一出世在外公的身邊，生來尊貴，從小更是被捧在手心裡長大，想要什麼都有，可有一天，你發現什麼都不屬於自己的時候，那種憤怒，我懂，可我懂，卻未必能夠原諒你對我所做的一切。」

    「……」

    「即便你再痛再冷都好，也不該拿別人的血來暖自己的心。你可知我在初見你的時候，是真的想要和你做朋友的，即便我知道，是凌霄刻意安排你出現在孤兒院的，可那個時候的我，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我也不願意去那樣想你，不願相信你是那樣齷齪的人，直到後來，我們撕破了臉，我才對你絕望的！」

    「對不起，素素，我……」聞人蓮看著殷素，幽幽地說道。

    還沒等她說完話，被殷素打斷了，她淡淡的笑著，漆黑的眸流轉著燦爛的光輝，「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因為不是每一句對不起都會換來一句沒有關係，如果你今天叫我來，只是單純的跟我說這句話，我想真的著實是沒有必要來著，不是嗎？」

    說完之後，殷素緩緩起身，正準備往外走，卻看見聞人蓮站起了身，微微一笑，「因為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我不是聞人家的孩子！」

    一聽這話，殷素猛然一震，這件事，從來都沒有對外公開過，從來也不曾對聞人蓮說起過，當年雖然她因為一時之氣剝奪了聞人蓮聞人姓氏，可卻從未對她說起過，她並不是聞人家的孩子，她是怎麼會知道的？

    「是東方來看我的時候說的，我爸爸並不是聞人家的孩子，那麼自然我也不是聞人家的孩子了！」看出了她的驚訝，聞人蓮笑了笑，「爸爸之所以一直強調著欠了你的，是因為當年姑姑帶著你回聞人家的時候，被爸爸瞞著爺爺趕出了聞人家，因為他無法忍受自己深愛的女人，為他人生兒育女，也因為他的緣故，姑姑才會鬱鬱而終，其實他早知道姑姑的逝世，也早知道你的存在，甚至我還早，可是他選擇不說，不是貪念聞人家的一切，而是他不敢說，他害怕說了，你會恨他，爺爺會恨他，所以他才不敢說的！」

    殷素不可思議的轉頭看著聞人蓮，步子卻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幾步，手撐住了牆壁，猛然抬頭，她的雙目似有火焰要噴薄欲出，啞聲道，「舅舅他……」

    「素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魔，只求你，放過爸爸，好嗎？」

    殷素微微閉眼，腦海出現的儘是聞人協好看的眉眼，和寵溺的笑意，可漸漸的地，那樣好看的神色，也變得猙獰起來，直到最後消失不見。

    「聞人蓮，我以後都不想再見到你們了，再也不想了！」

    說完之後，轉身離開了監獄，聞人蓮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卻忽然笑了。

    我也不想再見你了，殷素，我這三年在這裡已經折磨夠了，已經不想再活了，可是，即便是死，我也不會教你好過的，有時候，活著死更艱難，不是嗎？

    夜色已經很深很沉了，外面一片寧靜。

    霍霆琛坐在沙發，看著自己手的手機，但是眉頭卻緊緊蹙起，這麼晚了，素素為什麼還沒有回來，她不是早從監獄出來了嗎？怎的這會兒還沒有回來？！

    到底聞人蓮同她說了什麼？

    忽然門似乎有開動的聲音，於是，他站起身來，迎著窗戶負手而立，墨眸晦暗。

    嗯，像是正在生氣的樣子。

    他抬起頭，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傷心欲絕的臉。他的心忽然狂跳起來，難道是那件事，她知道了？

    「素素，怎麼了？」

    然而殷素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男子，忽然前，將頭埋入他的懷，緊緊抱著他，淚水如斷線一般流著，流著，很快流到她的嘴裡，苦澀的……

    那淚幾乎灼傷了她的聲帶，讓她無法再說出一句話來。

    「霆琛……為什麼誰都在騙我？為什麼誰都在騙我……」她那破碎的聲音猶如划過他心間的一把利刃，順著逐漸黯然的語調，迷濁了他的眼眸。

    這一刻，他感到心如刀割。

    她終於還是知道了，終於還是知道了。

    可是如今，他卻是什麼做不了，做不了。

    只能將她緊緊抱在懷，任由那溫熱的淚水，浸濕自己的動脈。

    殷素努力地睜大眼睛，仿佛想看清楚這眼前的一切。

    但眼前卻突然模糊，所有的光線瞬間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