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與道 第一百零一章 銷魂已逝
無生抱著她,走向林子。
光禿禿的樹枝沒有一片葉子,顯得極為陰森而又詭異,路上滾動著殘葉。
楊晴睜開眼睛,凝視著無生,「你要去什麼地方?」
「去一個該去的地方?」
「是不是去找個棺材,把我埋了?」
「不是。」
她笑著,「哪你帶我去哪裡?」
無生不語。
生出一個火堆,冷風飄飄,火焰更加劇烈搖晃。
她臉上哀傷之色漸消,笑意漸濃。
無生石像般挺立著,石像般不語。
披風緩緩迎風飄動,他的眸子已盯著楊晴。
楊晴已垂下頭,凝視著自己的軀體,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想著什麼壞心思。
只是笑著,不語。
「你為什麼不說話?」
楊晴點了點頭。「我酒癮犯了,想喝酒了。」
無生不語。
「你能弄點酒過來嗎?」
無生不語,也不能。
「你就弄一點就可以了。」
無生不語。
「你一定會有法子的。」
無生不語,他沒有法子。
可是他已盯著夜色,漆黑的夜色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更沒有酒。
楊晴笑著。
「你是不是在想著替我找酒?」她輕輕笑著。
這句話當然是廢話,可是她說了出來。
令她吃驚的是,他居然也說話了。
「是的。」
楊晴抬起頭凝視著他,凝視著他軀體上的每一個角落,仿佛很好奇,很歡喜。
「你真的在替我找酒?」
她有些不信,可是她又不得不信這是真的。
因為是他說的,只要是他說的,就一定會做到。
這也許是她心裡最快樂的事了,光想著就令人歡愉、興奮不已。
無生點頭,不語。
他指向夜色之中,眸子也盯著、戳著夜色。
楊晴臉上的笑意漸漸有些發苦,她看了看夜色,又苦笑著摸了摸無生的腦袋,然後就凝視著火堆,仿佛在沉思,仿佛很苦惱。
她凝視無生,眸子裡飄起了不信、驚訝。
無生石像般不動,石像般不語。
眸子槍頭般盯著、戳著夜色,漆黑的夜色冷風飄飄,殘葉飄飄。
「一天沒見,你好像變了。」
無生不語,也不必說著什麼。
夜色里赫然已飄來一葉孤舟。
一個人,一燈籠,一爐火,一壇女兒紅,一碟切牛肉。
這人緩緩划動雙槳,孤舟緩緩落在地上。
破舊的衣衫胡亂包裹著軀體,矮小、枯瘦而又畸形的軀體。
黝黑的臉在通紅燈籠下顯得極為詭異、詭秘,仿佛是地獄裡營養不良的厲鬼,說不出的陰森、神秘。
一雙眼睛卻是慘白的,慘白的仿佛是煮熟地蛋白,極為柔嫩,富有光澤。
頭髮披散的像是稻草,胡亂的披掛著。
他的神情呆滯、朦朧而又痴迷,沒有一絲活力,沒有一絲生機。
沒有笑容,沒有歡喜,沒有哀傷,......。不但顯得可笑、可愛、滑稽,也極為可怕、可憐、兇殘。
殘葉飄飄,飄落到他軀體上,驟然間翻滾著已到了兩丈外。
血紅的燈籠下面赫然飄動著絲帶,赫然是粉紅色的絲帶。
沒有風,絲帶已在飄忽,緩緩的扭動,說不出的浪漫、多情,仿佛是少女扭動著自己的軀體,自己的青春、快樂、喜悅,扭出自己的刺激、快意。
這人緩緩的放下雙槳,孤舟緩緩的停下。
然後就靜靜的凝視著無生,不語,不動,臉上的神情仿佛已顯得更加呆滯、朦朧而又痴迷。
楊晴忍不住失聲叫了出來。
「他是迎客松。」
他果然是迎客松,比夜色更黑的迎客松。
迎客松放下雙槳,走了下來,走向無生,跪倒在無生的腳下。
沒有看一眼無生,也沒有跟無生說一句話,就很自然的跪了下來。
他跪下來唯一的事就是吻著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