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個出身高貴的女山賊

    東極大陸，樓南國，野涼山。

    山青水綠，古道蒼茫，西下夕陽的餘暉染紅了半邊天。

    蘇重錦像貓兒一樣趴在山坡後的青草上，單手支著下巴，嘴裡叼著根狗尾巴草，看著山坡下慢慢行駛的車隊，嘴角微微揚起笑容，眼中流露出志在必得的自信。

    她周邊圍著三十多個腦袋冒油的糙漢子，眼睛盯著車隊也都嗖嗖放光，只等蘇重錦一聲令下，他們就會餓狼撲食一樣殺過去，用蘇重錦的話說，殺光這幫剝削階級的狗腿子，然後推著車子回山寨殺豬宰羊開個爬腿慶賀去。

    車隊約有四五十號人，全做行腳商人打扮，馬車用土黃色的油紙布包著，看不出上面的貨物，不過蘇重錦以她豐富的打劫經驗可以判斷，今天肯定是一樁大買賣。

    「老大，動手吧？」魯寬等得有些急，轉頭問蘇重錦。

    「急什麼？投胎啊？」蘇重錦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等紅藥和福子他們發信號。」

    「嘿嘿，這不好久沒幹活了嘛，手癢。」魯寬不好意思地撓頭傻笑。

    「後面那幫人才是硬點子，不幹掉他們，這活老子還真不敢幹，樓南國的牢飯可不如咱山寨老吳的手藝。」蘇重錦翻個身，蹺起了二郎腿，夕陽在她白皙的臉上鍍上一層金紅的光，美得耀眼。

    「老大深謀遠慮，兄弟們跟著您，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魯寬適時地送上一記馬屁，話題一轉，賤笑著問：「可是老大，你說你年輕紀紀的，長得這麼漂亮，出身也高貴，幹嘛來做山賊啊？」

    「山賊怎麼了？職業不分貴賤。」蘇重錦回答，一臉的莊嚴肅穆。

    魯寬差點就錯以為山賊是個可以光耀門楣的職業，不過這並沒有解決他的困惑，確切地說，這是山寨幾十號弟兄的集體困惑，但凡有口飯吃，誰願意來做山賊，那可是要掉腦袋的生計，可是這個女子大有把山賊當成宏圖偉業來奮鬥終生的趨勢。

    一年前的一天夜裡，這位姓蘇的美貌女子突然出現在山寨里，殺了他們的前寨主史威成，從此山寨開始姓蘇，她自稱名叫蘇繡，後來，她因為定期會回京，漸漸地他對她的來歷略知一二，但不敢聲張。

    轟——轟——轟！

    這時，遠處接連著傳來轟隆聲，緊接著馬嘶人叫雜亂起來，悽厲的聲音一聽就……很疼，片刻之後，一切又歸於沉寂，而那車隊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響聲嚇停了腳步，車夫們迷茫地四下張望，一臉驚惶。

    「動手！」蘇重錦低喝一聲，同時翻轉過身子看向山坡下的車隊。

    她話音剛落，箭駑齊發，雨點般密密麻麻地射向車隊中的活人，因為打了對方措手不及，也就是盞茶功夫，在接二連三的慘叫起伏聲中，戰鬥已經結束，該死的都死了，該活的還活著，顯示出一個山賊隊伍的良好素質。

    「跟著老大幹活，簡直是人生一大快事。」魯寬哈哈大笑站起身，指向山下揮手喊道，「兄弟們，搬貨，回寨！」

    掏出薄紗蒙上臉，蘇重錦才走下山坡，因為身份敏感，她不敢大意。

    穿過腳下橫七豎八的屍體，看著血流滿地，她不禁低聲嘆息：「弱肉強食，這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則，誰也改變不了。」

    與其說是自言自語，不如說是安慰自己，穿越過來已經一年多了，她一直在努力把人命當草芥，僅僅是為了生存。

    「老大，馬車裡有個人，男的，長得比個娘們兒還俊。」蘇重錦正感慨著，魯寬渾厚的聲音驚醒了她，邊喊邊向她招手，「老大老大，快過來看。」

    「哪兒呢？哪兒呢？」蘇重錦一聽大喜，三兩步衝過去，末了還不忘罵一句，「整天面對你們這幫丑貨都出現審美疲勞了。」

    馬車裡端坐著一個年輕的男人，正閉著眼睛，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剛才聲勢浩大的戰鬥和魯寬的近距離叫嚷都沒有驚醒他，白色錦衣袍上沾滿了血，臉色因失血過多顯得蒼白，確實如魯寬所說，比娘們兒還俊，瞧那五官，那皮膚，那臉型，那氣質，絕對只有畫中才有。

    蘇重錦敢說，這是她兩輩子見過的最帥的男人，她覺得自己這副相貌已經很美了，可是跟他一比，簡直是螢火與日月爭輝，只剩下一肚子的自卑感。

    只是奇怪的是，他手腳都戴著粗重的鐵鏈子。

    「老大，要不要殺了他？」魯寬晃了晃手裡的大刀，殺氣騰騰地問。

    蘇重錦打量著這男子，沒說話，她是識貨的，他身上那件被鮮血染紅的錦衣袍用的是上好的樓南靈錦，據說產這種絲的天蠶是用孤雲峰上一種千年罕見的靈草餵養，這種靈草可以吸食天地靈氣，天蠶所產的絲也具備了這種功能，常穿著的人可以美容養顏，延年益壽。

    這種錦，每年的進貢絕不超過十匹，僅貢於樓南國的皇族使用，有時候樓南國皇帝高興了也會贈送給鄰國皇族。

    這人，身份不凡。

    殺？還是不殺？

    蘇重錦很為難。

    「放了我，你可以得到更多好處。」那男子終於睜開了眼睛，看到蘇重錦臉上的薄紗，微一錯愕，隨即嘴角微微掠起，他的眉眼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傲氣，清冽逼人，不過微笑時看人的目光卻溫潤得像塊玉，卻毫不妨礙他那股渾然天成的威嚴。

    蘇重錦不否認他的話，但前提是建立在對方知恩圖報的基礎之上，沒有這個前提，換來的可能就是山寨的滅頂之災。

    「快點做決定，等我的人到了，籌碼可就沒了。」男子的語氣從容中帶著孤傲，似乎他給了蘇重錦天大的恩賜。

    蘇重錦雖然不知道這人是怎樣淪為別人的階下囚的，也不知道他這種境地還有什麼倚仗，但有一點她很清楚，這個男人絕不是尋常百姓，而官與匪，向來勢不兩立，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她不能放他走，她肩膀著扛著幾十個弟兄的性命，她不敢大意。

    「帶回山寨！」蘇重錦最終做出了決定，形勢逼人，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