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臣 第49章東行
十一月中旬,淮北也是大雪覆地。
雖說入冬後河淮冰封,是燕胡騎兵縱橫的天下。不過燕胡經荊襄會戰之挫,雖說這兩年來得到休生養息的機會,但在河淮地區,燕胡還沒能恢復兵力上的優勢,故而入冬之後,淮北的防禦形勢還談不上嚴峻。
大雪天氣,民眾都窩在村寨里活動,冰天雪地里,半天一個人影都看不到。陳家塘哨堡屹立在泗水西岸,峙守著陳家塘浮橋。
陳家塘浮橋寬五百六十餘米,用鐵索將三十一艘浮舟鎖接,鋪以棧板,是宿豫以南汴水之上最重要的渡橋。雖說這裡已是徐泗腹地,南面就是泗陽重鎮,但除了陳家塘鄉司外,淮陽在此還常年駐有一哨甲卒。
泗水進入十一月就冰封起來,河冰將浮舟卡住,這時候橋上再行車馬,對舟橋的傷害極大。通常情況下浮橋會在入冬後撤去,但為了保障泗水兩岸的陸路通暢,即使舟橋損耗高到一年一換,陳家塘浮橋在汴水冰封之後,也沒有撤去,依舊橫跨在河冰之上。
一隊車馬從地平線冒出來,六輛馬車在百餘騎兵的護衛下漸行漸近。
商民過橋,由鄉司巡檢;攜兵武者則由駐軍負責巡檢。看著百餘騎兵由遠漸近,哨堡響起警戒的鐘聲,同時又有兩騎出哨堡馳迎過去,很快拿著過路兵馬的通行路函回來。
岳周從外面揭開的車帘子,刺骨的寒風從車外竄進來,岳冷秋縮了縮肩,微眯起眼,看著守衛森嚴的哨堡,耐心的等候放行的令旗示下。
坐在側邊的岳峙,也撩眼去看浮橋左右的情形,說道:「都說崇國公居海州而望江寧,但徐泗境內的車轍未停下啊!」
岳冷秋看著車前車轍縱橫,將馳道上的積雪壓得支離破碎,看車轍的痕跡,近兩天來從這裡經過的重載馬車看來不在少數。
「許昌與渝州那點小動作,怎麼可能瞞過江寧?」岳冷秋輕吁一口氣,說道,「只是崇國公這一年來大半時間都在海州整頓軍備,也叫人看不透他心裡究竟怎麼想!」
「以叔父所見,皇上的身子還能熬多久?」岳峙壓著聲音問道。
接下來局勢會怎麼發展,永興帝的生死是最關鍵的一個岔口;在外人看來,林縛拖著不北伐,也是這個關鍵性的因素。
永興帝病逝,無疑是林縛稱帝的最佳時機,簡單到只需要偽造一封遺詔就行。當然,這需要林縛留在江寧,或者說能隨時返回江寧掌握形勢。
要是林縛率軍北伐之時,永興帝病逝,事情則顯然要麻煩得多、複雜得多。
林縛拖延著不北伐、程余謙在年初時辭相以及曹氏在年中時誅殺兩川宣撫使秦宗源一族林縛也不予理會,又勒令河南諸鎮縮減兵力——種種跡象都表明林縛在等著永興帝病逝。
年初時就有傳言說永興帝的身子撐不過三五個月,偏偏一拖就是大半年,也沒見永興帝駕崩,也可以稱得上是一項奇蹟;岳峙這時候甚至懷疑起林縛還剩下多少耐心。
「此時應該用藥吊著吧!」岳冷秋說道,他年初時回江寧見過永興帝,那時的永興帝連坐在龍椅都吃力,當然拖著不死也很正常。
想想元越十四朝皇帝,年紀最長不過五十九歲;永興帝今年已經四十有四,就算病逝,也不算早夭。
說實話,林縛這次在海州召岳冷秋過去議北伐之事,但岳冷秋心裡依舊揣摩不過林縛的心思,也許是林縛就謀篡事最後一次試探他的心意……
畢竟誰都不想在史書上留下貳臣之名,岳冷秋更希望林縛有耐心等到永興帝病逝、行禪讓之禮另立新朝;但是,林縛要是沒有耐心,岳冷秋也清楚的知道,實際的形勢不容他有更多的選擇。
在荊襄會戰之後,董原除非解甲歸田,不然沒有其他選擇;董原如此人物,不到山窮水盡之時,怎甘心解甲歸甲做一平庸農夫?
岳冷秋知道他跟董原有所不同,即使就此附了淮東,能知進退,林縛應該能有保他子孫富貴的度量——但一切都很難說,狡兔死走狗烹的先例太多太多,史不絕書,一旦放棄兵權,誰知道林縛翻不翻臉?
此行去海州,岳冷秋也心情也是十分的複雜——林縛在海州召他過去議北伐時,他幾乎認定這是林縛試探渦陽、正陽兩鎮兵馬的態度。岳冷秋與鄧愈、岳峙及陶春在渦陽,商議了許久,最後決定帶上岳峙隨行,就是打算必須要取信林縛之時只能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