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城 020 想好了
那一個重新被挖通的城門,離方言租的民宿只有幾十步遠。
方言走到近前,看到城門上寫著「澄清門」三個字,這整個的城門,倒確實是老建築,是從大壩里一點點挖出來的。因為現在這片整個地基,已經比原來高出很多,城門的一半,已經到了地底下,所以又有了個很奇怪的設計,要沿著一道台階走下去,才能走到城門洞裡。
穿過城門洞,就到了原來梅城大壩的外面,因為要擋水,外面築起了很高的一大片平台,又要從一道台階走上去,才能出了城門洞。
走到外面的平台上,在暮色沉沉中,面對著眼前浩浩渺渺的新安江和三江口,再看看身旁立著的孟浩然的詩碑,方言心想,「移舟泊煙渚」已經不可能,因為水路被兩頭的水電站截斷,這一條江里已經沒有船了。
「日暮客愁新」,日已暮,客是自己,愁呢?確實愁,他覺得自己接下來無從下手。
連梅城針織廠,知道的人大概都沒有多少了,還要再找到裡面兩個外地來的打工人,怎麼找?
四處張望,「野曠天低樹」的意思倒確實是有了,只是還不夠野。
江水很清,月亮還沒有升起來,「江清月近人」至少還值得期待,只怕是等月亮升起來之後,自己要「對影成三人」了。
方言走到平台的邊上,看著眼前的江水,和對面南高峰上的南峰塔,再看看江這邊北高峰上的北峰塔,「雙塔凌雲」是梅城最有名的景點。這兩座寶塔,它們鎮守在這三江口,已經鎮守了幾百年,而人間呢,只不過才走了三十多年,就好像彈指一揮,真的換了人間。
方言輕輕地吁了口氣。
方言轉過身,爬到了城牆上面,也就是原來的梅城大壩壩頂。
城牆上散步的人很多。方言記得,當年梅城大壩壩頂,吃過晚飯,來這裡走走的人就很多。他想他的親生父母也肯定來過,他們走在這裡的時候,一定也想不到,以後這裡會變成這樣,更想不到,被他們丟棄的兒子,為了尋找他們,還會再次來到這裡。
原來的梅城大壩,兩邊呈四十五度的壩體,是用岩石和水泥漿砌起來的,到了這個時候,靠江的那面斜坡上,到處都坐著躺著人。要是夏天就更加,壩底還有無數來游泳和洗衣服的人。
方言曾經跟著廠里的工人來過這裡,天色比現在還亮一些,他們在這裡的江邊游泳,有人提議游到對岸的南峰去,其他的人雀躍響應。這裡的江面很寬,有一千多米,來回差不多要一個多小時。
他們游到了對岸,對岸的堤壩上都是蘆葦,他們每個人都拔了一根蘆葦,然後游回來。游回到這邊,天色已黑,人也已經精疲力盡,那個時候,從水裡起來,躺在斜堤上,身子下面的岩石,被太陽暴曬了一天,還是熱的,刺激著他們有些僵硬的身體,真是說不出的舒服。
躺夠了,站起來,在黑夜中脫掉自己身上的游泳褲,光著屁股下水再游一會。然後爬上來,擦乾身子,換好衣服,每個人都拿起從對岸拔來的蘆葦,扛在肩上,蘆葦上掛著自己的泳褲,就像扛著一桿旗,他們就這樣招搖過市。
這也是幾乎每個游到對岸回來的人都會幹的事,扛著蘆葦,這是在向別人炫耀,我今天游到對岸了,可以得意。
方言在城牆上走著,往事像潮水湧進他的腦海,他感覺走得有些累了,就在一張石凳上坐了下來。
剛坐下,他的手機響了,他掏出來看看,是諾伊,方言接了起來。
「喂,你在哪?」諾伊問。
方言不想告訴她自己在梅城,又不想騙她,方言說:「我,我在永城。」
梅城屬於永城,但說起永城的時候,現在很少會有人想到是梅城,而會很自然地想到,他應該是在永城的縣城新安江鎮。方言說自己在永城,也不算是騙諾伊。
諾伊奇怪了:「你去永城幹嘛?」
「哦哦,一個朋友這裡。」
「朋友?誰呀?」諾伊疑惑了,方言也愣住了。
他們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