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君子之約,約了再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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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許久,東方終於泛起魚肚白。天色還未完全亮,已有人早起灑掃庭除,也有人挑著擔子去趕個早集。兩人站起身來活動活動酸麻的雙腿,準備再敲南山人的門去。
這時起了一陣吵鬧。只見幾個士兵模樣的人拈著一張榜文正要貼於集市口,路人見狀紛紛駐足觀看,士兵只好先喝開他們。劉子驥對於熱鬧向來不關心,但貼好後有個識字的熱心地念給周圍的人聽,便想這也沒啥聽不得。原來榜上寫著:太元四年,天佑我朝,淮南一戰大獲全勝。然秦賊心不死,駐軍淝水一帶,銳氣不減,妄想捲土重來。故年底於荊州、江州、徐州、揚州所轄所轄區域徵兵禦敵。凡既弱冠之年男子皆應踴躍報名云云。落款後的圖章是建昌縣公的大印。
這建昌縣公也就是謝安,「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去尋常百姓家」詩句里的謝家家族的謝安。謝安是名士謝尚的從弟,年輕時多次拒絕朝廷辟命,隱居會稽山陰。誰知後來他就改變主意,入仕朝廷並官至太守、吏部尚書等職,如今更是不可一世。雖說人人皆曰謝安是為家族富貴的延續不得已而出山,但在劉子驥看來,他早年的隱居不過是沽名釣譽的小伎倆,為後來的追名逐利做個鋪墊而已。
劉子驥聽完也不管它謝安不謝安,只想著如今局勢不定,尋找那傳說之地的信念又堅定了幾分。
兩人來到南山人門前,這裡仍是非常安靜。這次敲門還是沒人應,也只好放棄。這屋子是一戶人家專門空出來的,南山人與之談好了住一個月的價錢。如今一月未滿、錢未付全,兩人去找房主詢問南山人下落時,他的反應先是驚詫,然後堅定被騙了,再就賴住兩人,嚷著若不替他給了房錢便要拉去見官。無奈之下,劉子驥只好替付了。在陽歧時陶元亮叔父接濟的錢也所剩無幾了。
可是這南山人會去哪兒呢?也許過幾個時辰就會回來了吧。這年頭消息不靈通,去個什麼地方若不提前告知親友便也似失蹤了一般。
兩人向房主要了鑰匙進屋去等,這才發現不對。屋子裡收拾得很整齊,一些常用的東西都已經被收走了,昨晚敘談時置於茶几上的包裹也已不見。劉子驥這下是真的疑惑了,若要說南山人真的走了,可他會去幹什麼呢?他又有什麼理由走呢?但看眼前的場景,又不能不讓他推斷那人是真的離開了。
兩人決定在這兒先等幾天,沒準他會回來的。
但是兩人等啊等,一直沒有南山人的任何消息。屋子的一個月期限要到了,城中因徵兵的事情也不太安寧。兩人思慮再三,覺得也不必再等了。天氣再冷下去,估計山上都不能待人了。
於是這天清晨,他們收拾好包袱、帶足乾糧,徑直去了林府的後門。走前沒忘交代房主,若是南山人回來了,就告知他雲夢澤再會。至於雲夢澤的哪兒,他懂的。另外還有,那孩子也帶走了。
房主哪裡還想見到那個古怪的人?若不是見劉子驥翩翩公子的樣子還挺順眼,換別人說這一堆話,早被打發走了。
劉子驥一向愛穿素雅的襦服,這讓他總是有幾分優雅的樣子。並且,但凡有什麼事情,他也總有自己的主見。和劉子驥走在一起,楠衣就覺得自己不該多說話,什麼都不用做,靜靜地默默地就好。
開門的是一個胖胖的廚娘,見到劉子驥的模樣,第一感覺是這人怎麼也應該從前門拜訪才對。劉子驥說明來意,說是替人找個學徒,記得這裡有個孩子看著不錯。
那廚娘這時似乎變了語氣,說:「你說那小子啊!那個我們可做不了主,就連夫人也不好做主的。這事啊,得找老爺。可誰敢在老爺面前提他呀?您還是打消那個念頭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個孩子現在在哪兒?」
「放鴨子去了。俗話說得好啊,什麼樣的娘什麼樣的崽,從娘胎裡帶出來的懶。如今娘都死了幾年了,那小子還照舊。這不,剛剛才出去!太陽都起了半天了。」
去見那林老爺?當然不去。一個滿身銅臭無情無義之人,見了委屈了眼睛。再說帶走一個誰也不在乎的孩子,能是甚大不了的事?直接帶走又何妨?
劉子驥和楠衣去附近田疇尋找,最終還是找著了。那孩子正在一個草堆後面背著《漢樂府》裡的詩:「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陽春布德澤,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