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有個姑娘叫小麥 第三章 開導
王氏就是嘴碎,也就是說說。小麥識時務得很,也不搭嘴,放下豬草就去餵雞。拐到屋角一看,大哥正帶著冬生在餵呢,小麥又退了回來,想想還是去剁豬草吧,但一轉身就發現爹已經快手快腳地拿過豬草在剁了;她只好進了伙房,看小米在燒火,她就幫王氏洗菜擇菜。
吃飯的時候人聚得齊,時間也充裕,反正吃完飯也沒事幹,周奶奶就最喜歡這會兒訓話。她老人家晚上訓話還有個特點,喜歡隔山打牛,不直接罵小麥姐妹。
「我說大勇啊,你該管管你那倆閨女啦!反正我說話她們是不聽的。不但不聽,還犟嘴得很!我說一句她們就要頂回來十句!還一人一句,配合得是蠻好咧!哎呀,我這老太婆反正是沒幾年好活了,你這倆丫頭要是再不管管可不得了……」
周奶奶說話時,大家都識趣地不接話,除了她老人家的親兒子周大勇。周大勇知道老娘的脾氣,看了眼周圍沉默吃飯的妻小,認命地說起了套詞:「娘,您該打的打,該罵的罵,他們是你親孫女,有什麼不能說的!——冬生娘你也多教教小麥和小米!」
小麥不以為意,她爹又老實又孝順,這些話已經算是多的了,但跟她娘一樣,也就是說說。
「小麥,今天上午是怎麼回事?」
本來飯桌上老娘不提周大勇也打算問一下小麥的。他傍晚去田裡看田的時候聽到翠柳她娘說,今天小米和東生玩水把衣服弄濕了,小麥就在河堤上把他們兩個打得鬼哭狼嚎。這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小的做錯了大的管管,但是怎麼能打得那麼凶呢?尤其是冬生,他才四歲,懂個啥呀!他將來可是要跟他哥哥一樣,進學堂考秀才的,怎麼能隨便打呢!
他們兩口子,還有老娘都沒動過冬生一根手指頭!
小麥噎了一下,心想來了來了,被罵是肯定的了——只是沒想到是老實爹開始問的責任。
「小麥你咋回事?!弟弟妹妹不聽話,說兩句就行了,你怎麼還打弟弟妹妹呢?」
嘩,這一句話捅了周家兩個女人的馬蜂窩。
啪的一聲,周奶奶的碗頓在桌上,把一桌子人都嚇了一跳,冬生手上正準備往嘴裡送飯的筷子差點戳到鼻子裡!
周奶奶還不知道外面的這一茬呢!什麼,不但罵了,還打了她的乖孫,這還得了?!
周奶奶飯碗一放,手指著小麥就噼里啪啦地罵了起來:「你這個死丫頭,你敢打我的乖孫!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冬生我都沒動過一根手指頭,你敢打他?!你這個……」
周大勇也嚇一跳,他還以為妻子老娘已經知道了,他也就順便提一提,體現一下他作為家主的地位,實在沒想到這個馬蜂窩是由他來捅開的。
王氏也還不知道上午的事兒,連忙一把抓過旁邊的小米來問。小米也被嚇了一跳,就支支吾吾地說了個大概。王氏一問清楚立馬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指著小麥罵了起來。內容跟周奶奶的差不多,無非也是「死丫頭,活得不耐煩了」等等。
王氏一邊罵人,一邊拉過東生和小米,去看他們身上的紅印。小米的印子多些,王氏看了就罵了小麥幾句。再拉過冬生看,發現他身上的印子消得差不多了,也還是對小麥哭著罵道:「他長這麼大我都沒打過他,不就是叫你看著點弟弟妹妹,你就把他打成這樣!冬生以後是要跟春生一樣進學堂考狀元的,要是打壞了你賠得起嗎,啊?!」
冬生被娘親攏在懷裡掙脫不得,他心下覺得這樣不好,他想告訴娘和奶奶他一點都不痛了,但是哪有他插嘴的份兒呀,那兩個女兒的嗓門——
說不了話,行,他有他的方法:哇——
眾人都停了下來,齊齊地看著王氏懷裡的冬生。王氏還想哭兩聲,說這孩子是被他大姐給打怕了,沒想到冬生的一句話讓他們都安靜了下來。
「你們別罵大姐了,大姐眼睛都紅了!」
縱是小麥在這個屋檐下修行了這麼多年,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她不停地告訴自己,已經是大姑娘了,不能動不動就哭了,但看這一桌子的大人,瞪的瞪眼,罵的罵人,她還是覺得手裡的這碗飯實在是難以咽下去。
眾人看了小麥幾瞬,除了王氏和周奶奶繼續,其他人紛紛不吭聲了。
小米悄悄地挨著姐姐坐著,低頭小口小口地扒飯。
春生看看埋頭不吭聲小麥,夾了一塊魚放在她碗裡,微微嘆了口氣。
一夜鬧劇不提。
農家人歇息的早,到亥初,吵吵鬧鬧已然停歇,大家紛紛上床歇息。今天冬生和小米受了驚,王氏摟著他們去正房睡,小麥一個人默默地上了床。
周家在周家村算中等人家,家裡也有正房兩間,廂房三間。正房周奶奶和周家爹娘各住一間,廂房小麥姐妹一間,春生兄弟一間,還有一件放雜物。不過冬生還小,一般都是跟著父母睡正房。
小麥正在床上烙餅睡不著,突然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她嚇了一大跳,然後就聽到大哥那公鴨嗓子:「小麥,是我!」
小麥拍拍小胸脯,吐了口氣,迅速地起身去開了門,然後回到床邊的小桌前點燃了油燈,又趕緊躺回了被窩。仲秋的夜晚已經有點發涼,還是被窩裡舒服。
「這麼晚了,大哥你怎麼還不睡?明天不要上學堂嗎?」
今天的事兒小麥心頭自然不好受,但是她是個明理的,知道這不關大哥的事,不應該遷怒到大哥的身上。但是每次被罵都要聽到什麼「進學堂考狀元」的話,所以每次面對大哥的時候,她還是覺得心裡怪怪的憋屈,說不上來的難受。
「小麥,我睡不著,就來看看你。你——別生氣了,奶奶和娘就是那麼一說……」
「我知道,反正奶奶從小到大都說我是賠錢貨,死丫頭,我又沒真的死。」
「小麥——」
春生有些不知道怎麼跟眼前這個成熟懂事的妹妹說。他想,他想說的妹妹應該都知道,但是如果什麼都不說又太冷情了些。他總是想著,奶奶總有罵不動的一天,娘也會有老的一天,以後這個家還是他的,他會對妹妹好的。可那一天是哪一天呢?日復一日的,年復一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