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風流 第四十一章 物極必反,水滿則溢_頁2
正的杜先生,而那張冰山死人臉才是面具。
「你少年老成,出身大家卻又沒有那種浮華和浮躁,倒是一直很對我的脾胃。我此去京城你也不必擔心,除了大沈和小沈學士之外,我當初和楊士奇也有些交情,混日子總歸能過下去,想來初時的新鮮勁一過,皇上也不會惦記一個小小文官。」
自己想說的話都給杜楨說完了,張越頓時訥訥難言。雖說他懷裡頭還揣著自己這些年攢下的私房體己,可這時候要是拿出來說是充作程儀,他依稀又覺得不妥當,畢竟老師是高升去京城當官,又不是淒悽慘慘戚戚地去流放。再者,先頭張家已經送過一大筆程儀,杜楨也已經笑納了。
可掂量來掂量去,他還是從懷中掏出了那個猶帶著體溫的錢囊,略有些尷尬地遞了過去:「杜先生,南京城那種地方寸土寸金,雖說您有舊友照應,可多帶點銀子總是沒錯的。我這麼一點雖說不夠什麼使的,但總是……」
「婆婆媽媽!」
杜楨卻不等張越說完,劈手就從他手中搶過了那個錢囊,看也不看便塞進了袖子裡,轉而微笑道:「你這個學生送我這個老師程儀,我難道還會裝出一幅腐儒的模樣拒之於門外?好了好了,莫作小兒女態,他日你到南京城應考的時候……唔,只怕那時候燕京就已經是京城了……我在那裡等你的好消息!對了,我應該不會再回來,那屋子你就收拾一下處置了吧。」
說完這話,杜楨在張越肩頭一拍,轉身施施然地朝馬車走去,再也沒有回一次頭,再也沒有交代任何一句話。
張越眼看著杜楨在兩個書童的攙扶下彎腰上車,眼看著等候在馬車邊上那四個來自北鎮撫司的錦衣衛小旗翻身上馬,心想旁人若有這樣的榮光早就是喜形於色招搖過市,偏生杜先生絲毫不以為意。遠遠望著那馬車和扈從在滾滾煙塵中消失在了官道盡頭,他方才轉身上馬,正要打馬回去的時候,他冷不丁又想到去年還在這裡送走了彭十三。
他的文武二位老師,如今都不在身邊了。
縱馬飛奔回到開封城,張越本想徑直回家,可不知怎麼想起了杜楨最後一番交代,心中不由得一動。於是,他立刻拍馬趕往了榆樹巷子的杜宅。
到了地頭,他隨手將馬拴在了那拴馬柱上,便上前推開那扇熟悉的院門,疾步朝中間那屋子奔去,走著走著卻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今天早上來接人的時候,他正好在院子外頭碰見了已經收拾好一切的杜楨,並沒有進到裡屋,難道說裡頭還留著些什麼?
張越手裡一向有杜家的鑰匙,所以大門上的鐵將軍把門並沒有難住他。匆匆打開鎖推開那扇房門,他一眼就看到了當中桌子上的一個包袱,還有壓在底下的那半截信封。而那包袱旁邊,赫然就是他曾經見過的那把長劍。
想到這可能是杜楨留下的最後交代,他三步並兩步衝上去,可一拎那包袱,錯估了重量的他差點沒折了肩膀。心下駭然的他顧不得看那信,三下五除二扯開那包袱皮,這才發現裡頭全都是白花花的碎銀子,而那個小小的木匣中,赫然是一對白玉簪和翡翠鯉魚佩。此時此刻,他陡然醒悟到這是張家贈予杜楨的程儀,不禁為之失神。
怪不得杜先生爽快地收下了他那些微不足道的銀子,原來,人家根本就沒有打算收受張家的厚禮!
使勁定了定心神,張越方才拆開了杜先生留下的那封信。看到那熟悉的字體墨跡淋漓地寫滿了一整張紙,看到那熟悉親切的口吻,看到那沒有抬頭沒有落款的格式,他不禁生出了一種錯覺,仿佛杜楨此時就站在旁邊。
「我當了你四年的老師可不是為了張家豐厚的束修。不過,當初不收這些未免不近人情,所以我一直留著,如今包括張家的三百兩程儀和其他東西都分文不少地在這裡。你我師生一場是緣分使然,這些身外之物就不用提了。
劍是利器,也是兇器。你是文人,不必學會用劍,但也需要有它防身,所以留給了你。我在京城看似是非多多,其實卻安全得很,倒是你需得多多留心。張家出了一位英國公,那固然是最穩固的靠山;皇上也器重英國公,按理不會動搖國之柱石。但物極必反,水滿則溢,祥符張家如今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焉知這就是一世富貴?
若真有危機,安之若素切勿慌張,驚慌失措之下最容易判斷失誤。進退應對之道我平日都教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