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綏院側廂里，地龍燒得火熱，綠釉狻猊香爐里燃著的沉香散發出淡淡香氣，地面鋪著柔軟厚實的絨毯，黃楊木的高几角上放著盆琉璃常青松盆景，旁側是一個紫檀木美人榻，東南角方向的靠牆八寶閣上整齊地擺放著各種罕見的花瓶瓷器。

    傅雲蓁與祺哥兒坐在臨窗大炕上耐心地解著手中的白玉九連環，不時將頭湊在一處低聲討論。傅雲芳則歪在一旁的美人榻上，目光頻頻地往窗邊投來。

    當她再一次抬頭往姐弟所在的方向看去時，正巧對上傅雲蓁幽深的眸光，她一驚，卻聽傅雲蓁彎眼朝她笑道："八妹妹可要與我們一同解九連環？"

    "無趣。"傅雲芳僵硬地從嘴裡吐出兩個字，將頭扭至一邊不去看她。

    果然是個傻的，不過是兩個九連環而已，便當個寶似的。若是老夫人真心疼他們，理應叫他們一同進去祈福才對，偏偏老夫人只選了二姐與三姐，她倒同這兩個傻子待一處等在外頭。

    傅雲芳愈想愈覺得委屈，她又轉過頭去恨恨地掃了傅雲蓁與祺哥兒一眼。

    兩個霉星！

    自己不討老夫人喜歡還偏偏得搭上她。

    一想到過會傅雲瓊出來後得意的表情，她便一刻也呆不住。

    "騰"地一下從軟榻上跳起來，傅雲芳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我看看六姐傷勢去。"便轉身走了。

    傅雲蓁淡笑著目送她離去，等帘子重新放下後，又認真地解起九連環來。倒是祺哥兒，偷偷抬眼看了她好幾遍。

    傅雲蓁輕嘆一聲，掃了眼祺哥兒手中的九連環，笑道："你解反了。"

    "阿姐……"祺哥兒蹙眉看著她，欲言又止。

    傅雲蓁知他要說的話。

    她抬起眸來目光直直地看向祺哥兒，認真道："我尚不糾結這些小事，你非閨閣姑娘，更不應在意這些。"

    一番話將祺哥兒說得面色通紅，他本也不願去想這些事，可今日見到祖母這番動作，自知她不喜他們姐弟，便愈發擔心起阿姐將來會吃虧。他是男子，又住在外院，今後少不得有維護不到阿姐的時候，故而心思糾纏起來。

    如今被傅雲蓁一說，知她心寬淡然，遂逐漸放下心來，心中的話在喉中翻滾許久，終於變成一句："我知道了。"

    傅雲蓁看著面目糾結的祺哥兒，知他所想，搖了搖頭問道："在你眼裡阿姐我是那麼好欺負的麼？"

    祺哥兒想起在三里巷時傅雲蓁與其他男孩扭打成一團的場面，眸光暗了又亮，不由"撲哧"一聲笑出來。

    傅雲蓁看著這樣的祺哥兒，袖中的手不禁握緊，這一世，誰也不要再妄想來害他，若有，休怪她百倍還之。

    屋外傳來一陣環佩叮噹聲，不多時一個面生的婦人出現在屋中，見到並排坐在炕上的傅雲蓁與祺哥兒，便笑道："你們倒是來得早。"

    "二太太。"傅雲蓁見到來人，忙拉著祺哥兒一同行禮。

    "禮數都免了罷。"二太太見狀一把拉住二人笑道，她繞著屋子環顧一圈，又道："大太太呢？你們都來了，我怎麼未見著她。"

    "大太太看六妹去了。"

    "瑤兒？"二太太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道："我倒忘了，這妮子今日受了傷，難怪我見著菁兒與瓊兒那兩個丫頭也在老夫人房裡陪她誦經呢！"

    傅雲蓁垂頭笑而未語。

    二太太馮氏今日上身穿了一件撒花大紅洋緞窄銀襖，外罩石青色二花捻珠銀鼠褂，下面配了條淺橘撒花洋縐裙，一頭青絲鬆鬆地挽成螺髻，發間插了支亮眼的八寶翡翠如意簪，奈何其貌平平，使人看起來有種衣釵勝人之感。

    六姑娘是三房的女兒，她與三太太方氏是表姐妹的關係，一同嫁到傅家來，又成了妯娌，自然關係更深一些。

    她方才話語間的意思無非是：若不是六姑娘受了傷，大房的兩個庶女也不會有親近老夫人的機會。

    她說的是別人，卻也連帶著說給傅雲蓁聽，見其面上未現惱怒，不由將眸光轉了轉，笑道："這九連環倒是靜氣的好東西，四姑娘好心性。"

    "二太太過獎，不過是打發時間而已。"傅雲蓁恭敬答道。

    二太太的眸光繞過祺哥兒，將傅雲蓁上下細細打量了一番，又道："想必這會子眾人也都到了，四姑娘不如與我出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