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嬌女 第92章 容易騙
坐在小屋門檻上,大半碗湯餅幾下便被柱兒喝得精光。
等接過衛湘君遞來的雞子兒,這孩子瞧了半天,揣進懷裡,「回頭留給我妹子。」
小小年紀便知心疼手足,衛湘君正要誇獎一句,有孩子的啼哭聲傳過來。
衛湘君看向吳家那邊,「你妹子這病,沒請郎中?」
「請了。郎中說,是我妹子眼睛太乾淨,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反正沒藥能治,只有到薊北最靈驗的寺廟請來香灰,煮成一碗水,喝了便好。」
聽到「香灰」,衛湘君就想搖頭。
只有庸醫,才會用這荒唐法子糊弄人,簡直與騙子無異。
「走吧,去瞧瞧你妹子!」
衛湘君一向愛憎分明。
她逃出生天,不是徐啟單槍匹馬的搭救,杜校尉當時就在牢房外放風接應。
之所以她能躲在盧村,是得了柱兒他爹,也就是杜校尉表兄的幫忙。人家收留了她,又悉心照顧,這不是徐啟給多少銀子的事,是衛湘君欠了情分。
這一回,衛湘君恰好有這本事幫人家一把。
衛湘君正想去吳家,吳娘子倒回來了,用一根帶子將自家小丫頭拴在背上。
「我那婆母被吵得頭疼,說去別家串門,求個清靜。」
吳娘子訕訕地道:「姑娘放心,她哭累了就會睡」
這小丫頭是一路哭著過來的,明顯力氣耗得差不多了,卻還在吭哧。
說來雖是鄰居,衛湘君還是頭一回見吳家這小閨女。
一方水養一方人,山里人大多又黑又瘦。倒是這小丫頭雪白乾淨的,就是個頭小了些。
孩子已哭到小臉通紅,淚珠兒還在往下掉。
衛湘君伸出手,摸了摸她額頭。
「她就是脾氣壞,成日作天作地的。」
吳娘子口中抱怨,聲音卻哽咽了,「說來剛生下那會兒,我家小丫頭可乖了,吃了睡,睡了吃。可後頭」
衛湘君探過孩子的脈,說了句,「都當春了,孩子穿那麼多?」
「我是怕她受了風。這孩子來得艱難,我懷著她時,在河邊落過水,後頭吃了安胎丸,才把她保住。小丫頭生的時候又早產,接生婆說了,她氣血不足,只怕養不大,還勸我扔了她。可十月懷胎,誰捨得扔啊!如今只能湊合養著。」
衛湘君也就隨便聽聽。
吳家養這女兒,真看不出在「湊合」,反倒有些疼愛過了頭。
「吳娘子!」
有人站在了吳家院子外。
「哎呀,貨郎大哥總算來了!」
吳娘子大喜,趕緊應了一聲。
來的是平日裡走街串巷的貨郎,一看便是利落人,循著吳娘子聲音,便來了衛湘君這邊。
院子裡,貨郎取出一隻百寶乾坤袋,「吳娘子要的香灰,我可帶回來了。不瞞您說,也是不巧,這幾日宮裡的娘娘們到廣隆寺禮佛,不許閒雜人等出入。我知吳娘子著急,便尋了裡頭一個小和尚,塞了些銀兩,才將香灰弄出來。」
貨郎還沒開口先笑三分,全靠這般誠懇,讓吳娘子連連感謝,伸手便要去接,「真是教您辛苦了,我攢了二十個雞子兒。雖是不多,全當辛苦費。」
聽到這話,貨郎臉上僵了僵,手裡的乾坤袋又收了回去,「吳娘子,我方才可說了,這香灰是拿銀子請的。」
吳娘子立時鬧了個臉紅。
上回貨郎過來,柱兒他爹特意請人到家裡吃酒,就為了打聽哪兒的香灰最靈驗。
沒想到,人家直接把這事給攬下了。
那會兒貨郎是說順道去取,隻字未提銀子的事。
吳娘子心裡不免打鼓,「要多少啊?」
貨郎並不回應,非得繞著彎道:「不瞞您說,等著我這香灰的不只您一家。我這一過來,就到了您這兒,自是因我敬佩吳大哥的為人。」
「我那口子也說,您是厚道人。」
吳娘子被人帶著話走,衛湘君是做買賣的,已看出了名堂。
就這點平常被人隨手扔掉的香灰,他也要換個好價錢,這貨郎精明就算了,編瞎話時,眼睛都不眨一下。
真要是皇家禮佛,隔一里地外就得重兵把守。他真有膽子潛進去,這會兒只怕已投了胎。
可畢竟是外人,她也就在旁邊聽聽。
貨郎眼珠子轉了轉,總算開了價,「吳娘子,我也不敢多要。您就給個五兩銀子。」
別說吳娘子,連衛湘君都聽愣住了。
這貨郎明擺著就在搶錢。
「我」
吳娘子想了許久,還是搖了搖頭。
「你們既不要,倒也無妨,我還有下家。」
貨郎眼皮一翻,便要挑起貨擔。
倒是這會兒,小丫頭吭哧了一聲。
一直站在後頭的柱兒忽地跑上去,伸開雙臂攔住貨郎,「大叔,這香灰咱們要了!」
貨郎自不會信一個孩子的話,掉頭看向吳娘子。
「二兩銀子成嗎?」
吳娘子一咬牙。
上回這位五爺帶著湘姑娘過來,給了她男人五兩銀子,算是他家旁邊這空屋的賃金,還有照應湘姑娘的酬勞。
山里人本就手頭不寬裕,他們一年也掙不到幾兩銀子。
當時夫妻二人高興壞了,已然商量好了,這銀子誰都不許用,只給兒子去交村里私塾先生的束修。
他們不識字,總想兒子讀些書,日後能像他表叔那般有出息。
可手心手背都是肉。
想到女兒的病再不治,就是死路一條,吳娘子絞在一塊的手指,被自己掐得生疼。
「對不住,那頭只怕等急了。」
貨郎丟下一句,徑直走出了院子。
「娘,還是趕緊給我妹子治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