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安排了仙婢打掃，扶宮四處光潔乾淨，沒有一點髒亂的痕跡，就如扶落和玄女在時一樣，不同的是，扶宮外圍的仙河上竟被重上些許蓮花，花苞綻放，如白璧般無瑕。

    換去了在凡間時穿著的衣袍，玄女在扶落的身旁坐下，眸光一瞬不眨，似乎要看出一點名堂。

    因為是在九重天，不必理會其他，扶落便半趴在用玉石做的榻上，目光流離，像是落在很遠的地方，又似乎是看著手中的書卷。

    他的白袍松松垮垮，黑髮撩到了了後背上，綻放著光澤，衣袖捲起，順帶露出了白皙的手臂，腰際上的玉佩盈盈發亮，帶著一點點的幽綠。

    感覺到了玄女一直落在他身上，始終不離開的目光，他的嘴角擒起一抹笑，對上那雙眼，「這兒是天宮，不必想著人間的禮節。」他看著玄女的眼裡帶著點深意，朝著她點點頭，示意她隨意。

    這時，玄女才想起，以前同師父在一起時，她擁有絕對的自由，不必時時陪在他的身邊，只需每日抽出一點點時間，和他說說話，聽他講講練習術法的技巧，那樣便夠了。

    然而，只是在凡界待了短短的個把月，她就已經習慣了每天和師父待在一起，不論朝夕，突然要她恢復原始的狀態，倒開始不大習慣。

    「玄兒?」扶落輕輕出聲，像是在詢問，玄女的這一系列表現，在他看來，都很奇怪。

    玄女瞧見了扶落帶著疑惑的眼，只得點點頭，起身，朝著自己的住所而去。

    說是住所，其實也算不上是住所，九重天沒有黑夜，仙人也不需要靠著睡眠來休息，玄女只是隨著扶落，住進這座宮裡，每日在此練習術法，看看天書，再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

    忽然，聽聞一陣腳步聲。

    玄女心下警惕，習慣性地在手中凝起一抹光環，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是為師。」淡淡的聲音飄進她的耳際，玄女忙放下手，念了咒，散去手中的光環，注視起立在她身旁的男子。

    很奇怪，是的，很奇怪，明明是師父讓她回到這兒來的，現下又怎麼會來尋她?玄女又將這人打量了一遍，只見他的身上確實流溢著仙氣，卻不是扶落的那種清雅，他雖然學會了扶落的目光，扶落的語氣，卻沒有不可能學會扶落身上散發的氣質。

    世間，再無他人能夠擁有那樣的氣質。

    而且，師父方才穿著的衣袍，似乎不是這件。

    各種思緒在玄女的心中盤旋，現在立在她面前的師父，實在不像是什麼人偽裝的，隱隱間，有一種聲音告訴她，這個人就該是這樣的容貌。

    本來就是這樣的容貌?

    玄女雙眼一亮，終於明白了些什麼。

    驀地，她兀自伸出手，已著她自己也沒有想到的速度，湊近了男子，撩開他那擋住視線的黑髮，一雙紫色的眼膜墜入她的心底，原來，是夢魔。

    玄女隨即收回手，拉了拉夢魔及腰的長髮，有些困惑，他是怎麼做到將發色弄地與師父一樣的?看起來，似乎並沒有施上什麼仙法。

    夢魔察覺到了玄女目光里的困惑，懶得解釋，更懶得隱瞞，不知從哪兒變出一隻小玉瓶，小玉瓶裡面盛著一些透明的液滴，夢魔隨意地取出瓶塞，當著玄女的面將其喝下，只是一瞬間，他的頭髮便起了變化，一寸一寸的，變得越來越黑，恢復成了屬於他自己的墨發。

    玄女微愣，不由得想起那日，她在凡間，鮫仙拿出來的被她砸到地上的尋憶水，好像是用同一種玉瓶裝著的，「這從哪兒來的?」她心神恍惚，竟想也沒想便問出了口。

    夢魔瞟了玄女一眼，將瓶子遞給她，示意她自己看。

    玄女將瓶子轉了好半天，終於發現玉瓶的不同之處，手指輕輕摩挲，還能感受到刻痕。

    玄女的目光落在刻痕上，原來，那是藥君府上的。

    得知了這一點，玄女將手中的玉瓶拋還給夢魔，隨後便當夢魔不在一般，堪堪坐了下來。

    夢魔見此，也不好再打擾，紫光一閃，便消失在了原地。

    ***

    九重天上，琴音繚繞。

    扶落收起了手中的書卷，從玉榻上立起，理齊了略顯凌亂的衣袍，眸色淺淺，心靜地與這片天宮無二，半響，他才轉過頭，看著遠處緩緩飄來的紫光，眼底開始蕩漾起一層層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