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志 第1072章 斗琴
更新:09-13 00:23 作者:風斯在下 分類:仙俠小說
世間萬類稟承陰陽兩氣而生,多少都會有些偏向,孔子特標舉一中庸境界,不偏不倚、恰到好處,實際很少有人能做到。
禮記說『溫柔敦厚,詩教也』。溫柔敦厚是《詩經》的教化作用。《詩經》是經由孔子編定過的,是以具備了一定的教化作用。後世的詩詞未經編選,也不甚符合溫柔敦厚的旨意,屈原、陶淵明、李白、杜甫都是橫絕千古的大作手,然而他們的詩極具感發力,卻不一定有教化力。屈原忠貞不改,自沉於汩羅,杜甫詩沉鬱頓挫,最具儒者情懷,在文學上影響至深且遠,但卻不盡合乎中道,不合中道,便難免有流弊。
據說《樂經》是詩經的配樂,並未單獨成書。孔子說樂以發和,樂和詩的精神是諧和統一的。一般來說,詩意溫柔纏綿,配樂也必宛轉悠揚,詩意激昂慷慨,配樂也當雄健有力。詩中的樂府和詞中的詞牌,本來都函括了作品旨意,後來曲譜丟失,詩人詞家任意為之,同一樂府舊題,內容則毫不相干。同一詞牌,也可能是截然不同的風格。
詩詞只有感發力,在文學上不失為好作品,但卻失去了教化作用。中夏詩學可謂是源遠流長,綿亘四五千年,代有作手,但是唐詩宋詞之後,在市井中實際已失其地位,逐漸被話本和戲曲取代,只成為士大夫酬答唱和的工具。
明代前後七子雖昌言詩必盛唐,清朝也出現詞學復興,在世俗中的影響力卻甚為薄弱。遠不能和唐詩宋詞相比。
白話全盛之後,文言和詩詞幾乎都壽終正寢。顧名思義,文言就是文章語言,白話就是明白如話,相傳文言是孔子所作,『言之無文,行之不遠』,這個『遠』並非單指流傳後世,更是指廣闊地域而言的。
中夏自秦漢一統之後,書同文,行同倫,然而卻未能做到言同語,一是疆域廣大,二是地形複雜,很多地方都有自己的方言土語。
近世學者提倡言文一致,又說『我手寫我口』,實際是絕無可能的。古代雖有官話,大概範圍不會太大,賀知章『少小離家老大回,鬢毛已衰尚且鄉音未改』,而且很多方言土語是約定俗成,和文言發音差異頗大,甚至無法判定有無其字,又何筆之於書。雖然有一些作家嘗試用方言寫作,這在通俗中並不鮮見,《水滸傳》、《醒世姻緣傳》都頗具方言特點,然而也只是帶一點方言特色而已,方言在人物描寫上雖有一些優勢,卻非異域之人所能共喻,反而增加閱讀的難度,使作者受眾狹小,《海上花列傳》便是一例。
況且中夏的方言土語極多,揆其大端,不下十數種,小的差異更難計算。將一種方言定為範式,同樣會造成勾通的困難。所以言文一致,我手寫我口之類的說法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當然為了統一語言起見,各國都會將一種流通最廣的語言定為官話。所謂言文一致,只是用這種官話寫作而已。
所謂白話並不是指的方言土語,而是明白如話罷了。大約諸夏有了共同的文字之後,漸漸便產生了文言。這種文言剔除了方言土語,每個字的形、音、義都有比較穩定的範式。講求這些範式的學問就叫做小學,分而言之,則為文字學、音韻學和訓詁。
大體說來,文言又有兩種文體,一為散文,一為駢文,散文長於議論,駢文注重修飾,到了齊梁之際,駢文風行一時,爭奇鬥豔,內容空洞,直到中唐時代,才有韓愈、柳宗元出來提倡古文,宋朝又有歐陽修、蘇軾等人踵繼之,遂使古文復盛。
其實不管詩詞還是文章,不同的作家總有不同的風格面貌,這跟作者的性格和志趣有關。詩詞文章只有好或不好,沒有死活、新舊之類的分別。
近世啟蒙思想家提倡白話,這是大勢所趨,但是挖空心思抨擊古代文學詩詞,斥之為舊文學、死文學、貴族文學,這就未免危言聳聽,不盡不實了。
其實中夏的文學豐富多樣,作者會根據自己的志趣和體裁選擇語言和風格,白居易要讓七十老嫗聽得懂,風格自然要通俗一些,韓愈、章太炎學問博大,不避奇字、險字,這也無可非議。
『曲高則和必寡』,市井的話本、、戲曲要算最為通俗的,柳永的詞有凡有井水處皆有歌者的聲譽,他的詞在宋詞中要算頗為風俗的。
然而白居易的詩,柳永的詞也未必人人都能讀懂,這跟一個時代的智識程度有關。為了啟蒙的需要,文人學者自然有必要創作一些通俗普及性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