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流放,世子妃種出北大倉 第222章 去跪着,好生看着
老太太的確是不行了。
一口氣懸了那麼久,熬到整個人只剩下一層枯皮包裹著枯肉,熬到氣血乾枯油開燼散。
在徐家寬敞明亮的新屋落成,即將舉家搬入的時候,終於是徹底熬不住了。
桑枝夏等人得了消息趕著回去,進家門就看到了都在院子裡的人。
就連大半年不曾露面的徐二叔也來了。
許久不見的人身上更添了許多肥肉,穿戴打扮瞧著也不比誰差,進了門卻找了個角落兀自待著,一臉緊繃的陰沉,也不願開口跟誰說話。
當然,也沒誰上趕著去搭理他。
見桑枝夏喘氣都不勻,許文秀趕緊示意徐嫣然給她端了一碗水,低聲說:「你祖父在裡邊陪著呢,也不讓誰進去,先在這邊守著,若有萬一」
「也好及時應對。」
老太太亡了,徐家發喪定是要辦一場。
雖說現在一切比不得從前的排場,諸多細節也不能疏忽了,否則傳出去就是徐家的笑話。
徐三嬸拉著桑枝夏到邊上坐下,擔心她年輕不懂這些忌諱,小聲提點:「萬幸喜木什麼的都是提前備下的,該有的白布麻衣也都準備好了,只是老太太走得不容易,前後遭了不少罪,孝子賢孫守靈發喪的時候要吃些苦頭,要連著跪上幾日。」
村裡的規矩不大,通常都是停靈三日,最多七日便抬棺發喪。
但按徐家從前的規矩來算的話
徐三嬸面上帶了一絲無奈,苦笑道:「四十九日也是常有的,具體怎麼操持,最後還是得看老爺子的意思。」
慶幸的是地里的秋收忙完了,城裡的糧莊和繡莊也都各自打點上了大道,暫時脫手交給旁人處理也耽誤不了什麼。
否則在節骨眼上把人耽擱下來,誤的事兒可不是一件兩樁。
雖說是自家的老太太,曾經高高在上的侯府老夫人,可時至此刻,真的為了老太太傷懷的人屈指可數。
徐三叔倒是真的難受,畢竟屋裡是他的親娘。
可再大的為子之心被老太太磋磨許久,現在還剩下的也不多了。
至於徐二叔
眼眶發紅的徐三叔扭頭看著他,無聲冷笑:「二哥還曉得回來?」
「娘病倒了這麼些時日,前後不知給你送了多少次消息,怎麼唯獨就這回的聽見了?之前我去找到的都是死人不成?!」
徐二叔目光閃爍,別過頭惱道:「都說了是回不來,你」
「怎麼就回不來?!」
徐三叔罕見地失了態,赤紅著眼低吼:「難不成是有人用繩子拴了你的腳不許你回來嗎?」
「不想回來娘的病榻前伺候,生怕家中的事兒會耽擱了你的吃喝,直說就是,何必找這種三歲小兒都信不過的理由來糊弄我?!」
「你」
「好了。」
徐三嬸難掩嫌惡地白了紫漲著臉的徐二叔一眼,攔住了自家丈夫勸:「這都什麼時候了,你跟一個良心被狗吃了的人吵什麼?」
「還嫌不夠亂嗎?」
眼看著徐三叔恨不得擼袖子去跟徐二叔打起來,徐三嬸連忙朝著徐璈使了個眼色。
徐璈走過來低聲說:「三叔,村里村外的都看著呢,可不能在這時候鬧出點兒什麼笑話來讓人瞧了。」
「等等吧。」
要怎麼鬧徐璈都懶得理會,可不能是現在。
屋子裡,老太太的氣息微弱到幾乎難以察覺,可撐開的松垮眼皮怎麼都不願落下,死死地瞪著老爺子像是在說什麼。
老爺子面色平靜地看著,默了一剎失笑道:「半世夫妻,你先給我下了毒。」
「病到現在,你大約也以為是我動的手腳,就像你對我做的那般,對嗎?」
老太太急促倒氣喉嚨痙攣發出猙獰的嗬嗬聲,抬不起的手在乾淨蓬鬆的被子上用力抓緊,像是在反問難道不是嗎?
若非老爺子下的毒手報復,她怎麼可能會病成這樣?!
老爺子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神色譏誚:「不曾。」
「孩子們端到你病床前的每一碗藥,從藥方到藥材最後再到熬好的藥汁,每一碗都是乾乾淨淨的。」
「可你自己不是不願意喝麼?」
「你不敢喝。」
過度的驚嚇和內心的緊繃摧垮了人活一口氣的那根弦,病倒後的老太太更加疑神疑鬼誰都信不過,見了每一碗該喝的藥,都宛如是見了閻王爺下的催命符,一口不敢碰。
可既是病了,不吃藥如何能好?
老爺子眼底譏誚漸濃,在老太太仍是不願相信的悚然目光中,淡淡道:「你若是早些肯張嘴喝藥,這病說不定就治好了。」
「你瞧瞧,何苦鬧成這樣?」
無人下見不得光的黑手,無人起不可對人言的歹心。
老太太是自己把自己活活嚇病的。
她也是自己把自己活活磋磨死的。
老爺子一時心情微妙不知言何為好,看到老太太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想偏頭去看門外惦記的人是否來了的樣子,緩緩低頭在她的耳邊說:「別看了,老二也不敢來。」
「他知道毒殺親父的陰謀敗露,知道你已命懸一線再難保他,那麼個自私自利的狠毒種子,他怎麼敢再來見你?」
「你瞧瞧,前半生榮華不盡,晚景淒涼至此,這是何苦?」
自作自受,歹心惡毒。
老爺子冷眼瞧著老太太纏綿病榻受了數月的罪,眼看著她變成這副不人不鬼卻仍是不願離去的骷髏樣子,心中既無半點恨意,也無半點快意。
雖曾為夫妻,可也早已是陌路人了。
至此,可以了。
老太太不相信老爺子的話,眼底迸裂出掙扎的亮光,費力地蠕動乾涸開裂的嘴唇想發出聲音,可剛一張嘴,老爺子就捏著她的下巴往咽喉深處放了一顆不知為何的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