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朝醉暮 第五十二章 血濺大殿
祁泠煜的目光越過層層阻礙落在了舒落微身上,複雜到令人不忍直視的眼神,方才流血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他踉踉蹌蹌地從坐席上站了起來,雪白的衣袍上血跡斑斑,經過殿前的台階時更是腳步不穩地摔了一跤,那月白的長袍已然辨不出顏色。
對上一眾錯愕的眼神,他的心裡突然同秋風中漫天飛舞的黃色一般荒蕪,仰頭看著金碧輝煌的大殿,他突兀地笑了,那笑聲極其張狂帶著嗜血的鋒芒,讓人想起懸崖邊盤旋的禿鷹,讓人想起岩洞纏繞的巨蟒……
站在暗處的衛遠終於握著兵器走帶殿前,大手一揮士兵們紛紛行動,片刻,長樂宮就徹底空了下來。
舒落微還在低聲地哭泣著,小小的手捂住他不斷流血的傷口,雙膝跪在地上,紅唇開開合合不停地念叨著,每說一句話都要停下來擦眼淚,斑斑血跡從手上染到臉上,狼狽的模樣讓人不忍心看第二眼。
「從前我做過一個夢,夢裡有個白鬍子老人告訴我你和我是天生一對,可是我不願意相信他的話啊……不僅如此,還處處和你作對,總想著讓你討厭我,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你還是愛上了我?
舒落微仰起頭,淚水溢滿了眼眶,明明那一地的鮮血都是從祁泠煜身上流出來的,她的心臟卻也像是被人挖掉了一塊,空蕩蕩的胸口不僅在淌著血,還有她的意識在流失。
渾渾噩噩里有人輕手輕腳地抬走了祁泠逸,她的懷裡頓時空了下來,有穿堂風透過單薄的衣衫吹進肌理,她瑟縮了一下眼中突然有了一絲亮光,那光芒在觸及到御醫們忙碌的身影時又變得遲緩起來。
祁泠煜終於從濕漉漉的地面上站起,靴子上沾了血連步伐都變得濕重,緩慢的腳步聲一下一下迴響在大殿之中,仿佛清晨寺廟的鐘聲沉沉地敲在心頭。
舒落微仰頭看著他,晶亮的眼珠長久地凝滯著,等那人緩緩地走到自己面前伸出來被血跡沾染的手時,她縮著身子往後退了半步。
伸出的手懸在了半空中,舒落微仍是仰頭看著他,臉頰上的淚痕還未乾透,神情卻變得如死海一般平靜,他五指虛無地勾了勾,只覺得指關節僵硬到無法移動。
長久的對峙,地面上的血跡都開始變得乾涸,祁泠煜終於收回手臂懸在身側,睫毛翕動著垂下了眼瞼,「你知道我有多怕嗎?多怕看到這樣的你……明明心裡難過的要死,還非要裝出一副冷漠的表情……」
「呵……」舒落微冷笑一聲,一隻手撐著地面緩緩站了起來,有風拂過她寬大的裙角,淺紫色的衣衫翩翩而起帶著大殿中的燭火搖搖晃晃,她輕輕地笑著,臉上露出悲憫的神色,「現在就剩下我們兩個了,挺好的,挺好的……」
尾音處帶著響亮的笑聲,如同春日裡破堤而出的洪水一般來勢洶洶,祁泠煜在那笑聲中倉皇地後退一步,身子抵上冰冷的石柱時才停了下來。
舒落微眼梢一挑匆匆瞥了他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大殿。
祁泠煜看得很真切,長廊里的宮燈明明滅滅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那一襲素色的一群竟被火光映得妖冶美麗,如同漫山遍野里盛放的荼蘼花。
他還是要失去她了,不是嗎?
他笑著坐在了空蕩蕩的大殿裡,用布滿血污的手倒酒喝,都是烈酒,每一口都嗆得人想要掉眼淚。
從前受過那麼多的磨難,從前承受著那麼深的仇恨,他都沒有想過掉眼淚,可是自從達到了夢寐以求的地位,自從完成了母親的遺願,他就越來越覺得難過,仿佛自己只剩下了一個空蕩蕩的軀殼周旋在各種陰謀算計之中。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特別想大哭一場,發泄出心中所有的憤怒與無奈。可是他不能,他有想要保護的人,他有應該承擔的責任。
他大笑著繼續喝酒,有時喝得急了嗆得喉嚨火燒一樣辛辣,咳嗽的時候不小心帶翻了案几上的盤子,噼里啪啦的一陣巨響後他頹然地坐在廢墟之中,雙眼迷茫地盯著影影綽綽的屋頂,腦袋裡忽然憶起孟仟仁來。
有時候上蒼真的很會捉弄人,明明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在關鍵的時候不僅能平安無事地逃出了火場,而且還準確地預判出朝廷的局勢,以莫良的性命威脅他。
他從來沒有料想過那樣的畫面,孟仟仁拿著刀架在莫良脖子上,當著無數個平明百姓說出了自己的理由:還孟家一個清白。當初他為了給舒良洗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