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謀生手冊 第二九五章 豐功偉績夸來聽
這世上自己說自己是災星的人也許有,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在如此紙醉金迷的浮香坊上如此坦陳的,至少陳老爺從來沒見過!
許二老爺已經完全黑了臉色,氣得直哆嗦的他蠕動著嘴唇想要破口大罵,卻見汪孚林笑吟吟地看了過來,眼神中卻滿是冷意,他陡然之間想起了徽州那一連串事件其他的那些傳聞他可以無所謂,可官居浙江按察副使的王汝正下台,卻不一樣。⊙,即便那顯然是朝中某些角力的結果,就連汪道昆也不足以左右,可那時候王汝正趾高氣昂而來,狼狽不堪歸去,那一幕在徽州乃至於整個南直隸,造成了多大的轟動?。
而在王汝正倒台之前,汪孚林借用歙縣預備倉存放義店的糧食,可卻搶在王汝正查倉之前出貨,更是讓這位分巡道丟了臉面。而徽州府縣兩位主司先後出來為其撐腰,更是顯示了人不同尋常的影響力。哪怕那是因為汪道昆,可汪孚林只是汪道昆的族侄,他還是許老太爺的親生兒子,在徽州知府段朝宗面前可有那面子?
最終,他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揶揄給吞了回去,冷哼一聲就不做聲了。
這時候,許二老爺不吭聲,那邊廂的書生們,卻有人不甘寂寞了,當即就有人嗤笑道:「不知道汪公子這災星名號,是怎麼來的?莫非是衝剋了誰?」
汪孚林聞聲往發話的方向看去,見是一個衣著華貴,手搖一把銷金扇子的瘦長年輕人。他想到剛剛陳老爺介紹其便是什麼三英之一。當下不動聲色地說:「我家中父母俱全。尚有姊妹,這災星兩個字,只是外頭那些愚夫愚婦給我送的綽號而已。說來慚愧,這一年多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流年犯華蓋,家中頻頻遭事,害得我東奔西走心力交瘁,這才被人背後說道。如今好容易全都處理好了。我偷得浮生半日閒,便帶著家中親朋到杭州來溜達一圈。」
那說話的三英之首柳侍英頓時更來勁了,咄咄逼人地問道:「原來汪公子這災星的名號,出自於命犯華蓋?不知道那些煩心事又是怎麼處理的?」
「某些人丟官去職,某些人破家滅門而已。」汪孚林輕描淡寫地形容了一下,這才笑得露出了牙齒,「所以,我只是個粗人,怎敢和各位相提並論。」
在座眾人中,多有家世豪富的。可背地裡他們固然會使黑手暗算人滿足私慾,在真正的大場面上。卻絕對沒有人敢把讓人丟官去職,使人破家滅門這種事跡掛在嘴邊。一時間,偌大的地方竟是有些冷場,就連起初就侍坐在一眾士人身邊的那些綺年玉貌女郎,也不由得全都放輕了呼吸。尤其是第一個出言挑釁的柳侍英,這時候竟有些不知道該表露出什麼樣的態度,是該嗤之以鼻,還是該以退為進,又或者是針鋒相對?
就連他起頭看到汪孚林竟是腰邊佩劍,對此還和別人暗中嘲笑,此刻卻不由得胡思亂想了起來。難道這看上去乳臭未乾的小子還敢拔劍傷人不成?
最終,還是陳老爺乾笑一聲打破了沉寂:「汪公子玩笑了,這種大煞風景的事,怎可在人前炫耀?該罰酒才是!」
「陳老爺說的是,我不合聽到許二老爺說話,一下子勾起了心底鬱悶,我自罰便是。」
汪孚林哂然一笑,待陳老爺一拍手,後頭一個美姬雙手捧了一壺上來,到面前屈膝跪坐,取了小巧玲瓏的銀質酒盞,直接斟酒送到了他面前,他便不以為意舉來滿飲,一氣連喝三杯,亮了杯底之後,這才欣然放下。見美姬已經坐到身邊來了,他不以為意地直接把人當成肉墊,懶洋洋往人身上一靠,這才笑容可掬地說道:「對了,陳老爺今天送給我的帖子除了落款,又派船來接,卻不說這是什麼盛會,雖說眼下問有些晚了,可能否告知解我疑惑?」
陳老爺乃是杭州城有數的豪商之一,昨天和自己有些關聯的一家打行在西泠橋畔的林記小館鎩羽而歸,這種小事根本不會傳到他耳中,還是因為汪孚林到府衙辦理地契過戶,有人送消息給他,他緊急召來人一問方知詳情,頓時把當事者罵了個狗血淋頭,於是才有了下帖子相邀汪孚林。而送上門來的許二老爺無疑讓他更有了幾分把握。倘若汪孚林只是硬拉了張泰徵,張泰徵本人並不情願,那他要擺平這個管閒事的小子,所花的代價決不至於太高!
所以,為了達成目的,他甚至還請來了這麼一群杭州府學的秀才。要說東南一帶的士風,早就偏於享樂奢靡,豪商大賈請客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