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令平安意外，小廝並沒有帶著他去往平時見下人的大堂，而是一路引著平安來到了書房。佑勝候幾乎討厭一切禮儀，為此連上朝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侯府里也不興跪禮。用程武戈的話說就是：

    「老子手下不要沒骨頭的磕頭蟲，當男人，最要緊就是有本事，跑的快！」前面說的豪情萬丈，到最後三個字才充分暴露了這個老不羞的性格。

    侯府的書房很有檔次，光看書房裡的藏書和字畫，絕對沒人會認為程武戈是個大字不認識幾個的文盲。這個地方基本都是大夫人布置的，當年的國朝第一才女，光是從這些藏書里就可見一斑。

    「老爺，少爺！」進了書房裡，發現只有程武戈與程青雲父子兩人，平安連忙上前鞠躬行禮。程武戈如今不到五十歲，卻發福的厲害。這個傢伙當年打戰的時候就是個胖子，這幾年和平日子一過，原本就不出色的身手越發荒廢了，看著不過是個有些痴肥的富家翁。和玉樹臨風的程青雲站在一起，怎麼看都不像是父子。

    「喲，平安來了。」程武戈樂呵呵的打了個招呼，他對自己兒子這個書童倒是很滿意。平安對這個不怎麼著調的侯爺也很親近，傻笑了下沒說話。

    邊上的大公子也沒和平安客套，直接開口道：

    「這次我們去北疆，到哪裡應該就快入冬了，欽天監的監正推算今年天氣比往年要冷。也許北戎會大舉興兵南下，和往年的小打小鬧可不一樣。你確定要和我一起去？」大公子語氣嚴肅，他顯然是打定注意要去北疆了。

    平安楞了下，沒料到大公子會與他說這個，不過很快反應了過來，傻笑道：

    「去，少爺一個人我也放心不下。那些蠻子總不會比那個『魈陽』還厲害。」平安知道大公子不可能瞞著侯爺驛站的事情，直接就說出了怪物的名字。他心裡清楚，如果這次不去，自己恐怕再也沒用出頭之日了。

    聽了平安的話，佑勝候程武戈哈哈一笑，拍了拍程青雲的肩膀道：

    「我就說平安這小子行的嗎！敢對著山鬼捅刀子的，怎麼會是軟蛋！好了，接下來你和他說。青峰那邊你二娘勸不住，我過去看看。」說著背著手離開了書房。

    等了他走出書房，程青雲才開口道：

    「平安，這次真的不是開玩笑的，那北戎里也有奇人異士。這也是我才聽父親說的，你可真想好了。」程青雲嘆了口氣，語氣有了幾分擔心，人非草木。朝夕相處這麼多年，平安與他而言與一般的下人不同，更是在驛站有了幾分同生共死的情誼，自然流露出了幾分真情誼。

    平安呵呵一樂，道：

    「不怕，有大少爺呢！咱在侯府待了這麼些年，這麼也沾了幾分侯爺的好運氣。昨天晚上都能逢凶化吉，想來這次也不會有事的。」

    程青雲搖了搖頭，笑道：

    「你倒真是灑脫，罷了。你要去便一起去吧。不過，奴籍不可從軍，原本這次你便是不去，我也會求父親讓你脫籍的。你可真想好了，別為了脫奴籍和我一起冒險。」大公子這話說的看似冷血，其實倒是再真誠不過了。國朝奴籍是可以從軍的，不過只能當最不值錢的赴死營，做的是拿人命填護城河之類十死無生的勾當。

    大公子要讓平安脫籍，其實等於把一個前程送到了他手裡，一個家生奴，轉眼就能成不入品的小官，可以說是再合算沒有了。平安原本願意從軍，一來是為了報大公子葬母的恩德，二來也確實是為了脫籍。

    不知為何，打他懂事以來，最討厭的就是自己的奴兒身份。這一點與府里其他甘於為奴的人完全不同，骨子裡平安就不認為自己與大公子就什麼不同。因此，即使態度在恭敬，平安的眼睛裡都平靜如水，基本沒有謙卑的神色。

    可偏偏這一般人看來大逆不道的想法，佑勝候和大公子都欣賞的很。就是府里的兩位夫人也說平安風骨不凡，只有二公子看著有些不順眼。不過自打昨日平安甘願斷後的事情被他知道後，倒是難得的會對平安露笑臉了。

    聽了大公子的話，平安依舊沒打退堂鼓，搖頭道：

    「跟少爺去，娘說了，得看著公子當將軍才行哩。」

    程平安抿了抿嘴角，開口道：

    「當年我出生時，母親被刺受驚，奶水不足。多虧了奶娘才熬過了那段日子，說起來我們也有幾分兄弟情。我隨母親，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