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天機 第147章畫中機1
「我們是來找左豐收的。」我緩緩地說。
「是啊,我們是來尋人的,但尋人的意義何在?找到他又能怎麼樣?將他帶回羅盤村去又能怎樣?難道這就是我們活著的全部意義嗎?」寶蟾問。
我被她問住了,這種「天問」是永遠沒有答案的,屬於亘古無解的最高端哲學問題,即使是柏拉圖、康德之流,也無法說出令每一個人都信服的答案。
「寶蟾,盲目思索那些才是沒有意義的,我們必須腳踏實地,完成一件事又一件事,親力親為去做,這就是人生的意義。」我回答。
這是我的答案,但又並非最佳答案。
就像我在敦煌三年,的確是在做事,只不過連自己都說不清這樣做的終極目的是什麼,僅僅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罷了。
「一進谷中,思維只會更混亂。那裡的每一幅畫都是一個繁複的人生,不管它屬於男人還是女人,都會把人帶入某段歷史故事之中,無法自拔。」寶蟾說。
我理解她的意思,之前觀看瀾滄江岩畫時,的確也有過同樣的困惑。
或者說,不單是岩畫,其餘任何一種繪畫流派,包括國畫、花鳥、寫意、山水、工筆、彩繪、素描之類,都會出現令人慾罷不能、無法回頭的「亞幻覺」。
普通人會將其稱為「藝術的魅力」,但在玄學高手看來,這就是被畫作催眠的一種表現。
「找到左豐收,我們就返回。在找到他之前,我們不再橫生枝節,過多地考慮其它變化。」我說。
只有將複雜的問題簡單化,才能著手去做。
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孔夫子留給我們的不僅僅是求學、治學的真理,而且是一切問題上都可以借鑑的普遍標準。
大道至簡,唯有達到「至簡」,才有勇氣開啟下一頁。
「好吧,好吧。」寶蟾點頭。
她帶頭穿過石隙,我側著身子跟在後面。
風聲呼嘯,將她的頭髮吹得橫飄起來,打在我的臉上。
起初我並不在意,但她的發梢上有著獨特的暗香,傳入我的鼻子裡,令我微微有些頭昏。
我倏地警醒,馬上屏住呼吸。
從羅盤村動身之前,她是涉險救夫的左夫人,而現在她卻是寶蟾,一個神志略顯恍惚的蠱苗中人。所以,我再也不能輕易將她視為自己人,而必須保持距離。
我無聲地停步,等她出了這道接近十米長的石隙,我才加快腳步,橫向移動,快速通過。
世界上任何一個能夠保存岩畫的地方大同小異,都是山體橫向探出之後形成了一個半封閉的岩洞,既不影響空氣流通、日光射入,又不會被雨雪浸潤沖刷,才能完整保留住以任何材質刻在、畫在壁上的原始圖畫。
眼前的岩畫谷規模巨大,向前望去,至少有直線三百米的天然岩穴。按照寶蟾的說法,直線盡頭還有通道,總長度接近一公里。
岩穴的開口是在左側,岩畫集中於右側四米高的石壁和岩穴頂部。
與瀾滄江岩畫不同,敦煌岩畫非常密集,很多地方都是多重覆蓋,後面畫上去的圖形穿插於其它圖形的空白處,線條錯雜,顏色各異。
我明白,之所以形成這種獨特的效果,是因為敦煌自古就是邊疆重鎮,人口流動性大,遠遠超過瀾滄江那種崇山峻岭中的不毛之地。一萬個人在岩壁上作畫跟十個人作畫的痕跡絕對不同,前者密密麻麻,後者卻是稀疏可數。
同樣道理,考古學家研究敦煌壁畫時發現,很多地方是多層覆蓋、數層作畫的結構。也就是說,後人為了能在有限空間內繼續留畫,只能用混合泥土將各個洞窟的牆壁重新覆蓋,再在新壁上作畫。籠統說,敦煌壁畫的總量是可以用單層面積乘以三倍來計算的,只不過現代人為了保護這一文明古蹟,不捨得揭掉表層而已。
眾所周知,近代某位國際繪畫大師就曾做過殺雞取卵、涸澤而漁的探求方法,將敦煌數個洞窟的壁畫表層、二層揭去,露出下面的最原始畫作來,從中汲取佛教繪畫藝術的精髓。
這件事成為大師一生的不潔之處,永遠無法洗白。
岩畫與莫高窟壁畫不同,當後代、後後代的筆觸落在岩壁上以後,勢必會破壞前作,形成了混合作品,甚至將各個朝代的不同事物特徵完全混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