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天記 第一百二十六章 異變
綿密的風雪悄無聲息地落著,廢井四周一片安靜,北新橋的樹落盡了葉子,樹於上承著雪,就像是拿著槍的哨兵。聖后負著雙手,望向遠處國教學院的方向,沉默片刻後說道:「大朝試馬上就要開始了,有什麼想法?」
「教宗大人依您的意思把落落殿下接進了學宮,但再沒有別的表態。」
莫雨看著娘娘的側臉,輕聲說道:「其實依我看來,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直接把陳長生殺了,哪裡還會有這麼多麻煩。」
國教學院引起的風波,在聖后娘娘表態後,很快便沒有人再提起,但莫雨認為娘娘不是想藉此事表示自己的寬容與氣度,而是想等著隱藏在國教學院後面的那些人全部站出來——娘娘對世間所有事都瞭然於胸,此時來問她,想必只是想看看她的態度,那麼她的態度一定要足夠堅決。
出乎她的意料,聖后對她堅定甚至有些冷酷的態度沒有流露出任何欣賞的神情,反而唇角微翹,露出一抹有些嘲弄意味的笑容,說道:「如此行事何其無趣?再說把他殺了,你如何安睡?要知道枕頭和被褥上的味道終究是會散的
莫雨聞言慌亂,心想該如何解釋此事?
聖后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轉身望向她,似笑非笑說道:「青藤宴那夜,是你把他關進桐宮的?」
莫雨忽然覺得今天的雪冷的有些透骨,哪裡敢有半分猶豫,應道:「是。
聖后沒有再看那口廢井,說道:「那是個好地方。」
莫雨再也不敢說話,恭敬而謙卑地低著頭,扶著她的手,向皇宮裡走去。
青藤宴那夜把陳長生困在桐宮,是她按照某位大人物的要求做的事情,至於陳長生為什麼能夠脫困,是不是真的進入寒潭底,遇見了那位禁忌,莫雨並不知道,也不敢去知道,因為無論如何,那都是她的原因。
娘娘沒有說對她的安排滿意或者說不滿意,但既然提起,便是警告。
大周朝野都知道,莫雨是世間權勢第二的女人,擁有難以想像的榮華富貴和薰天的權勢,她偶爾興起在眉間點抹紅妝,便能讓已經沉寂數百年的風潮重新興起,但她自己非常清楚,這一切都來自於娘娘的賜予或者說同意。
一旦娘娘開始懷疑她,她將會失去所有,將會死無葬身之地。
今天的風雪真的特別寒冷,她扶著娘娘的手指節有些發白,嘴唇也很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陳長生在國教學院的床上醒了過來。
他的臉色蒼白無比,嘴唇也很蒼白,看不到一點血色。
但他的身上到處都是血,肩與胸還有手指甲里,都是凝固的血,與雪白的被褥對比顯得格外刺眼恐怖。
看著屋頂,他睜著眼睛,沉默不語,直至五息時間過去,呼吸漸漸變得平穩後,他才緩緩側身,左手撐著床沿,慢慢地坐起身來。
在床邊,他又坐了五息時間,待心跳漸漸恢復正常,起身走到鏡前。
他望著鏡中那個渾身是血的少年,沉默了很長時間。
自己還活著,這種感覺真好。
在死亡邊緣走了一圈,然後重新回到人世間,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在地底空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記不清楚了,只知道當星輝開始燃燒之後,他的神識便墜入了一道深淵,在那道深淵裡全部是燃燒的火焰、高溫的煙塵、恐怖的撕裂以及難以承受的痛苦,還有絕望。
他覺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場夢,但他知道那是真實發生的事情。他現在還有些神思恍惚,下意識里抬起衣袖聞了聞,衣服上到處都是血漬,聞著雖然沒有什麼刺鼻的血腥味道,但對於性喜潔淨的他來說,這是很難忍受的事情。
他以為那些都是自己的血,依然無法忍受,於是他開始洗澡,洗了很多遍,才確認把所有的血全部衝掉,拿著大毛巾擦拭著身上的水珠,走到鏡前,準備把窗打開,放一些冬雪裡於淨的空氣進來。
走過那面大鏡子的時候,他忽然停下腳步,向鏡里望去。
鏡子裡,那名少年赤裸著上半身,看著很尋常。但他發現了一些很不尋常的地方。
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像他這樣,對自己的身體了解的非常清楚——因為生病的緣故,他向來很注意這些方面——他記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