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天記 第一百零五章 不談而判
「這時候沒有誰會再來打擾我們了。」
魔君完這句話後,咳了起來。
他的咳聲仿佛是深谷里的瀑布迴響,很深很遠,面容上覆著的那片山水都隨之微微變形。
陳長生看著他說道:「您的傷勢比在寒山的時候要重很多。」
無數年前,魔君敗給了周獨|夫一招,身受重傷,一直沒有痊癒,那年他潛入寒山,就是為了喝陳長生的血來治傷。在寒山里,他與天機老人一番對峙,損耗不少念力,在回雪老城的途中,又在雪原上遇到了以靜待動多時的白帝。
那場驚天動地的大戰,讓他和白帝兩敗俱傷,這也間接導致了兩年前的那場叛亂。
其後,他被黑袍與魔帥聯手打落深淵,雖被南客冒著極大風險救出來,但傷勢更重。
千年來他一直都是魔君,實際上,千年來他也一直都是傷者或者說病人。
現在他的實力準確來說只有全盛期的五分之一都不到,先前揮袖擊敗海笛看似瀟灑自如,可如果換作以前,他哪裡需要伸手?最關鍵是的,他現在的傷勢已經重到隨時可能死去,所以他才會急著找到陳長生……吃掉。
魔君淡然說道:「就算傷勢再重些,我在這片天地之間也沒有幾個對手。」
陳長生知道這是真話,看著眼劍鞘,說道:「但現在你沒有辦法再威脅到我。」
安華和那名裨將,已經被他送進了周園裡,就算他這時候死了,魔君也沒有辦法殺死他們。
這個事實讓他可以暫時不去擔心吱吱的安危,心情更加平靜。
今夜,魔族已經失去了海笛這樣一位強者,只要他在死之前,把這一身血肉盡數焚為青煙,那麼魔君也必死無疑。
他是教宗,但離神聖領域還極為遙遠,這樣算來怎麼都是划算的——對人族來說。
魔君面上那片山水忽然間變得寒意十足,仿佛由水彩變成了水墨:「你想自殺?」
看著右手前方約三尺外焦黑地面上一個洞穴里爬出來的驚魂未定的螞蟻,陳長生說道:「只能如此。」
魔君指著他手上的那串石珠,說道:「你還有別的選擇。」
陳長生知道他在說什麼,搖了搖頭。
開戰之初,他曾經設想過,或者可以藉助周園或者青葉世界暫避,但現在已經放棄了這個想法。
首先,這很容易讓魔君抓住穿越空間的痕跡,借道而入。
這個風險對別人來說並不大,但他面對的是魔君,要知道很多年前,魔君便曾經進入過周園,並且拿走了一塊天書碑,相信正是剛才海笛用的那塊斷碑,此時已經變回魔君腰間繫著的那方石制小印章。
其次,在寒山時他就已經確認過,如此近的距離里,想要當著魔君的面進行空間穿越,非常困難。
最後,陳長生不願意冒險。
哪怕只有一點風險被魔君生擒,他都不能接受。
——只能談判,當然談判的基礎在於他有真的去死的決心,並且能清楚地讓魔君感受到。
那麼他便不能有借周園暫避的想法,一點想法都不能有。
魔君說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陳長生說道:「我自幼讀道藏,修道亦數載,很是艱辛,現在至少能夠確保,不知如何來,但知如何去。」
魔君說道:「哪怕你死後,我可能為了泄憤去殺很多人?」
陳長生說道:「我說過,我從來沒有救眾生的妄信,我只在意能夠看到的每一個人。」
「是嗎?那你好像忘記了一些事情。」
夜風狂作,一具擔架從湖畔的廢墟里飄出來,極其巧妙地越過數千道劍織成的森然劍陣,落在了魔君的腳下。擔架上面的那名年輕陣師依然昏迷不醒,黝黑的面部肌膚之下隱隱透著青意,似乎隨時可能死去。
「這是真實的、你可以看到的具體的一個人。」魔君看都沒有看擔架一眼,盯著陳長生的眼睛說道。
隨著他的言語,他臉上覆著的那道夜色漸趨深沉,那片山水卻反而添了幾分顏色。
陳長生有些無奈。
他本以為這場談判會像唐三十六以前說過的那樣,彼此提些條件,然後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