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劍吟嘯 第二章 人多的地方,形形色色
嚴州城裡,西門街上,兩旁的店鋪門窗緊閉。這樣的日子,大家都躲在家裡烤火,料想也沒什麼生意,不如索性偷一個懶。
風從街上刮過,掀起細膩的晶亮的雪霧,被寒氣凍得生硬的布幌在街當空,啪、啪地作響。
寬闊的街上空寂無人,只有仁和坊下王福興茶館的門打開了,茶館掌柜王福興伸出腦袋,把一盆水嘩地倒在當門的街上,然後又縮回去。
爐灶上的大茶壺冒著熱氣,王福興把板櫈條桌一一抹淨,完了坐在爐灶旁喝著黃酒。目光從敞開的大門望出去,盯著街對面的徽州會館。這樣的天氣,不會有什麼人來喝茶的,王福興昨天就把唱道情的許瞎子趕回家去,梅香也還在睡覺,王福興一個人早早把門板一塊塊取下,門口連棉門帘也沒有掛,有他自己的打算。
他是個好管閒事的人。
昨天傍晚,他看到一伙人拉著一具棺材進了對面的徽州會館,這夥人是從東門那邊來的,披麻戴孝,聽口音像是徽州人。東門外只有一個去處,那就是碧溪塢的田家莊院,田家莊院的田老爺,很少外出,鎮上的人只知道他很有錢,具體做什麼買賣的,並不清楚,他的兒子在這街上,倒是家喻戶曉,天天呼朋喚友,吃喝玩樂,為人豪爽,出手很大方,對人也有禮數,不像很多富家子弟那般驕橫跋扈,心地反倒很慈善,甚至到了有點喜歡充大、有點憨的地步,他見到要飯的就會打賞,碰到災荒季節,從安徽那邊逃難過來的難民,沒辦法在街頭鬻兒賣女的,就會慷慨解囊,甚至只要有人在街上拉著他,哭告一番,他也會出手相助,到了後來,一些狡詐之人,口袋空了,就會在街上等著,見他過來,就拜倒在地,胡亂編個故事,假模假式哭訴一番,最後總能歡喜而去。這憨大每次出門,從街頭還沒走到街尾,口袋裡的銀兩就被人要空了,他父母又不管他,從小到大,都是管家韋廣在管,莊上的人把街上的事情當笑話說給韋管家聽,管家聽的多了,特別是知道一些賭鬼輸了錢,也是守在街上等公子,惱了,他再出門,乾脆就不讓他身上帶銀子,又和整條街的商鋪說定,他要吃用,儘管賒,但只能賒賬,不能賒銀子,隔兩三天,韋管家就會拿著銀子,一家家來清賬,這才斷了那些狡詐之人的財路。他呢,口袋空空,還照樣窮大方,碰到那些貧困之人,隨手就寫個條子,讓他們去田家莊院討要銀子,好在韋管家人長得兇狠,只有那些真走投無路的,才會拿著條子去兌付,那些爛賭鬼們,哪裡敢去。數天前出了一樁大事,田家莊院裡上下幾十口人都被殺了,也不知道這憨大是死是活。聽說這家的主人有些來頭,事情又頗蹊蹺,府台大人也不敢處置,派了信差冒雪上京城去了。而眼下這些又是什麼人,棺材裡裝著誰,他們和田家莊院又有什麼關連,王福興早早開了店門,就是想看個究竟。
門外走進兩個人,腰佩寶劍,頭頂斗笠,都是武林人士的打扮。王掌柜趕緊起身:
「請問兩位,喝什麼茶?」
兩個人摘下斗笠,王掌柜這才看清進來的是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多歲,一臉絡腮鬍子,女的卻只有十八、九歲。他們挑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坐下,女的伸手把窗打開朝外看著,男的從懷裡摸出一大把銅板交給掌柜。
「不用數了,呆會還有幾位。」
掌柜連連道謝,心想真是天上掉下的好運氣。他沏了兩碗上好的龍井,每隻碗裡放了兩個青果,和瓜子花生之類果品一起擺上。
男的腦袋一仰,一碗茶連茶葉帶青果一古腦兒倒進喉嚨。掌柜趕緊又沏上一碗。
兩人坐在那裡,一個看著窗外,一個睜大眼睛望著前面發呆,誰也沒有說話,臉色凝重,像有什麼心思。
隔了一會,少女轉過頭來低聲說:「大師兄,五師兄六師兄來了。」
又有兩個人走進門來,徑直走到那張桌旁,行了個禮:「大哥,七妹。」
大哥揮手示意他們坐下,焦急地問:「有什麼消息?」
兩個人搖搖頭,沉重地嘆了口氣。
街上傳來刀劍廝殺的鏗鏘,坐在窗旁的少女縱身一越,穿窗而去,緊接著剛坐下的兩位也縱身躍出。街上的聲音更響了,中間混雜著一伙人的怒喝,掌柜向門外看去,看到五個人正在圍功四個黑衣人,黑衣人漸漸不支,彼此一聲招呼,四個人齊刷刷躍上屋頂。一個人影跟著上了屋頂,劍光一閃,最後一個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