扼元 第六十三章 赤盞(上)
徒單航沉默了一會兒:「是。」
「什麼人來此?他們要做什麼?」
徒單航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放低:「是完顏綱的得力部下,押軍猛安粘割撒改。」
這個名字落在郭寧耳中,沒什麼震動。後頭汪世顯卻反應過來,他踏前半步,肅聲問道:「便是當年陝西的那個赤盞撒改麼?」
「正是。」
徒單航長嘆一聲:「這赤盞撒改,乃是完顏綱的得力親信,自完顏綱擔任蜀漢路安撫使、都大提舉兵馬事的時候,便受完顏綱驅策奔走。當日金宋交兵,陝西諸將頗相異同,赤盞撒改從中串聯奔走,軟硬兼施,很是取了些人命……這才把鬆散的陝西諸將攏在一處。」
聽他說到這裡,汪世顯冷笑了兩聲。看來,此人行事的手段非凡,還不止取些人命那麼簡單。
郭寧姑且不問,只全神貫注地聽著徒單航言語。
徒單航繼續道:「就在今天早晨,赤盞撒改帶著精騎百餘,忽然來到渥城縣,擺明車馬要見我……我料定來者不善,於是遣人推脫,隨即與親近伴當火急出外,想要尋郭郎君,商議一個辦法。」
見勢不妙就走,倒是徒單航做得出來的。
郭寧微微頷首,問道:「徒單刺史,你既然五日前就知曉完顏綱的動向,為何先前不作準備,也不早些遣人來饋軍河提醒?」
「我自然是有準備的!」徒單航掙著反駁了一句,繼續道:「我已經聯絡了雄州的伯德張奴和涿州的粘割貞,請他們都打起精神。那兩位都以為,首要之事是在官場上,彼此貫通聲息,至少把我們幾家聯兵擊退楊安兒的事跡,仔細對過,莫要露出破綻!」
真是荒唐!那兩位,想必也都聽說了朝堂上風向陡變,這是在忙著對口供自保哪!這徒單航真是膏粱子弟,遇事慌亂如此!
郭寧忍不住搖頭:「這有何用?徒單刺史你該明白,眼下的局面,能救助你的,根本不是朝堂上那些嘴皮子官司。」
「我怎會不明白?赤盞撒改這一來,我就明白了!完顏綱如此行事,擺明了是要一口氣壓倒我叔父在朝堂的力量,可見朝堂上的是否對錯,已無規矩可言。而我想要自保,靠得是手上的實力。只有手上實力在,才能和那赤盞撒改談一談條件!」
偏偏徒單航是個沒有實力的,不止他,經過數年猛烈徵發以後,整個河北北部的諸多軍鎮,無論保州順天軍,還是雄州永定軍,乃至南面河間府的河北東路都總管府,全都是空架子了!
徒單航慘笑兩聲,喘了幾口大氣,繼續道:
「空架子的刺史,抵不過赤盞撒改,這我懂!而六郎你帶著無所憑依的義勇,也抵不過縉山行省總帥的軍威!郭郎君,我這次親身來,便是為了展現誠意。我懇請你放棄安州義勇的名頭,正正經經地將部下納入安州刺史府!只要你同意,都指揮使的職務虛位以待,我再給你同知州軍事和酒麴鹽稅使的權柄!只要你助我這一回,咱們共同撐起安州的場面來,總有辦法和赤盞撒改斗一斗!」
他看了看郭寧神色,又道:「我徒單氏宗族,在中都根深蒂固,叔父徒單鎰只是一時措手不及,這才使完顏綱行省縉山,劫奪權柄。只要你我攜手,把赤盞撒改的企圖拖延一陣,三五個月內,朝局必定還有變化。到那時候,我以身家性命擔保,給你一個節度使!」
說到這裡,徒單航往懷裡掏了掏,拿出了一枚銅印:「安州刺史的印信在此,只要你同意,我立刻就寫任命文敕!」
他急促地喘了兩口氣,壓低聲音道:「郭郎君,無論如何,大金朝廷尚在!你有個名頭,總比沒有強!哪怕你要做第二個楊安兒……那廝頂著鐵瓦敢戰軍副都統的名頭,也是狠狠撈過好處的!」
徒單航是在京中政治博弈以後外放的,如今雖然當著正五品的刺史,當年卻是正四品吏部侍郎,執掌文武選授、勛封、考課,堪稱大金朝廷的腹心之臣。
到現在,他身上還掛著通議大夫的散官官階。一旦回朝任職,是有機會爭一爭吏部尚書的。
所以他張口便說什麼節度使,倒未必是胡吹大氣,
可他直接把郭寧與楊安兒相提並論,哪怕因為驚恐慌亂的緣故,也未免太唐突了。
這話一出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