扼元 第七百零五章 波平(下)
宋國的政務素來都不緊不慢,李雲既去了宋國,郭寧就不指望他一年半載能有成果,好在這陣子金宋兩國之間並無衝突,倒也不擔心他遇著什麼危險。乍
以當前的局面看來,倒是郭寧這個周國公的地盤,比外界更亂些。
貞祐三年初以後,中原和北地就再也沒有大規模的戰事,仿佛大金國數年來難得的平靜。其實大金國的分裂便如龐大冰山的崩潰,浮在水面上的冰山尖峰霍然分開只是表象。在水面之下,那些堅固如鐵、仿佛萬載不能動搖的岩冰紛紛爆碎,引起的衝擊和動盪早已引得海浪翻騰。
過去半年裡,在中都大興府和南京開封府之間的廣袤土地上,從兩個政權控制區域的交錯地帶,到定海軍新吞併的諸多軍州,無數次的突襲、屠殺、誘引、背叛正在不斷地發生。
定海軍方面,負責山東的駱和尚、負責河北的李霆兩人面臨的局面最為吃重。
山東一帶,因有紅襖軍的餘部盤踞在黃河岔流到泰山之間,阻礙了駱和尚和南京方面完顏合達所部的正面對抗,所以雙方都在衝著紅襖軍想辦法。而紅襖軍本身分崩離析的狀態,又很難避免他們成為大勢力驅使的工具。
好在駱和尚看似粗猛,但他憑藉江湖大豪的氣派,對劉二祖等人的拉攏很有效果。
某一次他只帶兩三隨從,提著兩壇好酒,事前不打招呼,直接就抵達費縣的大沫崮,邀請盤踞崮上的劉二祖下山飲酒。只是如此倒還罷了,他又道,難得紅襖軍的其餘各位首領都在,不妨一起飲酒快活。乍
當時時青、郝定、夏全等人真都聚集在山上,商議如何應對兩金並立的局面!這情形怎麼就被駱和尚知道了?沿線哨卡怎麼就疏忽如此,竟被他堵了門?
當下人人吃驚,個個疑神疑鬼。夏全力主分頭從小路下山,避開駱和尚;郝定則說,咱們大搖大擺從正門走,難道這胖和尚還敢真敢阻攔?時青倒是跳著腳,說要抓住駱和尚,起兵重奪山東,眾人只當他在發癲。
到最後,一行人還是下了山,與駱和尚痛快喝了一場。從益都帶來的兩壇好酒都喝完了,駱和尚又抱著劉二祖臨時沽來的村酒痛飲,最後酩酊大醉,被抬上了山寨睡了一晚,這才悠然離山。
這一來,山東境內各路紅襖軍的餘部,都對定海軍客氣恭敬了許多,雙方的衝突也急劇減少,甚至有紅襖軍勢力主動開始和定海軍做生意,甚至出力維持商道的。
這些人當年仗著滿腔血氣造反,卻不能成事,如今夾在兩大勢力之間,一方是死敵女真人,另一方雖說也有兵戎相見,但終究是漢兒政權。他們心底里偏向於誰,其實早就不言自明。
可惜定海軍一口氣奪下中都以後,已經吃撐著了,有點消化不良,胃腸脹氣,所以整個軍府上下都不急於席捲,而把精力擺在自家內部的梳理。否則一紙文書發出,這些人多半都會降服。
較之於駱和尚,李霆所負責的河北地帶,是大金國統治的核心地帶,也必然是郭寧所建周政權的核心地帶。郭寧對李霆的要求是務必做到地方平夷,不能刻意優容以留後患,李霆便絲毫不打折扣地去做。乍
此地一方面女真人的猛安謀克勢力甚強,面對定海軍的態度甚是複雜。另一方面,許多自擁實力的土豪、水寨之主,也成了地方施政的阻礙。
當年李霆等人落草的時候,這些土豪、寨主們與諸多潰兵團夥同氣連枝,算是介於同夥和盟友之間的關係。如李霆這等占據一地打家劫舍的潰兵,行事的節操還不如這些土豪和寨主。
到後來仆散安貞治理河北,對這些地方勢力也大都以羈縻為主,任命了許多總管、提控、從宜、指揮使之類的頭銜出去,只求他們關起門來享受自家富貴,不要擴張。
可時移世易,當年的潰兵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官軍,開始強制恢復秩序、要求分配土地、清查積欠的兩稅乃至鹽課酒課等商稅,甚至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開始調查些早年的謀財害命案子。
這就使得無數人不滿,有人主動迎合南京開封府的宣傳,發出污衊周國公郭寧的檄文,打出種種討賊的旗號;甚至有人聯絡駐軍巨鹿的遂王所部兵馬,試圖倚為靠山。
但李霆素來都用簡單手段應對任何複雜問題。凡是意圖不軌之徒,他發現一個就殺一個,發現一夥兒,就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