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野心家 第一零八章 十步殺人笑晏晏(五)
更新:09-13 13:47 作者:最後一個名 分類:玄幻小說
歡呼既起,便有喜惡。
喜惡未必善惡。
既有喜惡,便可知有義。
無義,如人踩螻蟻,無喜無惡。
至於判斷對錯以致有了喜惡的義,到底是哪一種義,那又是另一回事。
墨子聽到這些歡呼後,面露和悅之色,《詩》名晏晏。
他也不顧身邊還有眾多可能的敵人,與隨侍左右的弟子道:「我聞萬民之喜聲,有所得。」
隨侍左右的弟子暫時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任務,聽先生這樣一說,也根本不避及側有敵仇,紛紛跪坐於地,從皮甲外背著的小麻布袋中取出了用皮子做外殼的紙本,拿出了隨時可用的炭筆,以記大道。
「昔日夏桀做酒池肉林,常用酷刑殺人。商紂挖心比***烙民眾。天下人對於這些被挖心、酷刑而死的人,是同情的。」
「後,商湯放桀於南巢、武王誅商紂於鹿台,天下人等到夏桀死、商紂亡,歡如雀啁、奮如兔躍。」
「同樣是殺人,為什麼會有同情與歡快呢?」
「歡快的,必是行義,合於天志。」
「所以生與死並不是值得歡慶或是怨恨的事,生與死是否行義、是否合於天志、是否利於天下,才是值得歡慶或是怨恨的事。」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害天下而苟且,則生可唾;為利天下而身死,則死可敬;殺人而利天下,可殺;救人而害天下,不可救。」
炭筆莎莎,隨侍左右的弟子一一記下,有不會寫的字便先以適教他們的切音記下。
這些人都已做了很久的墨者,對於墨者之辯頗有感悟,於「權衡之權」與「辯義之經」了解頗深。
墨子這樣一說,眾人各有所得,或道:「先生的道理,我們可以明白。如果記以文字,傳播天下,亦能讓世人知曉。」
墨子微笑,心說適讓我走入草帛之上化身千萬,可走入草帛之中的又何止是我?只怕還有適的那兩位先生。
只是義相似相合,他卻偏偏要把我當成這萬眾眼中可棲金烏的葵花。
他明明不信鬼神,卻非要將我做鬼神。
也好。
又估計了此時形式,臉上微笑,卻暗令四周看似鬆散的墨者朝這裡集中,除了留下必要的安穩民眾之人,剩餘的從通路聚集做好合圍之勢。
以字傳令,寫於紙上,交由身邊隨侍的弟子,弟子也悄然離去,各去傳遞於墨者什伍之長。
台下,師徒之間談笑晏晏彷若無人;台上,殺人者面露微笑行雲流水。
終於讓那些敵對之人面滲汗珠,那些隨侍墨子左右的弟子旁若無人地跪坐於地,露背於眾人面前,卻毫不在意,其中自信不言而喻。
墨者談笑間,十五歲殺人的滕叔羽滾落了第一滴汗珠,不易察覺地從下巴落在地上。
汗珠細微,這一滴卻震動數里。
之前那些大族巫祝看滕叔羽,都覺得不動聲色,身上必有奇技、心中必有信心。
實際上,滕叔羽從駱猾厘殺第一個人開始,就已經很累了。
他的腿在駱猾厘喊出「下一個」的時候,已然開始不自覺的顫抖。
可是他不能在眾人面前顫抖,所以用力繃緊了大腿和小腿的肌肉,僵硬的如同石頭。
這樣極為疲憊,但卻至少不顫抖。
疲憊是痛苦,自己可以忍受;顫抖是怯弱,別人必會嘲弄。
勇士多為別人而活,也多活在眾人眼中。
眾人眼中所見到的不動聲色、面不改色,實則是他緊緊地咬住牙齒鼓起腮部的肌肉,以僵硬的肌肉對抗那種恐懼之下的牙齒撞擊的噠噠聲。
十五歲殺人,十五歲名揚滕地,他以為自己已經是劍術好手,天下第一遊俠兒。
他也知道中原物盛,可是想來都是殺人,諸國縱有好手,也只能與自己相差不多,況且墨者名聲在外,一個個卻都講道理。
滕叔羽以為,講道理的人,只會動嘴,不會殺人。
可當駱猾厘用震懾之勢殺死第一個血親復仇的人之後,滕叔羽就明白,自己和這個駱猾厘相鬥,恐怕也只有四成把握能勝。
恐懼之餘,他不是沒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