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痴愚實乃純良 第1059章 無立場(求月票求訂閱)
更新:09-16 17:57 作者:怪誕的表哥 分類:軍事小說
錢家別院的大堂中,吳小娘子還抱著琵琶在那輕攏慢捻。
她不過二八年華,確實很漂亮,美目流盼,時不時向王笑這邊偷瞧一眼,雪白的臉頰上泛起一抹紅暈。
秦淮河上的花魁一年一年地換,這個現在最當紅的南曲花魅也不輸以前的柳如是、顧橫波等人。
柳、顧等人名氣之所以大,才色雙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卻在於與她們牽扯的男人。
若真要說相貌,便是顧橫波在此,怕也要覺得這吳小娘子比自己嫩些。
但在王笑眼裡,美人都差不多。
他雖只有二十一歲,在這個新花魁前面,卻覺得自己是上一代的人,是和她的前輩們玩的那一代,總之是有代溝的。
這事大概就像追星,他已經沒耐心去欣賞新出的偶像了。
王笑的目光始終落在錢謙益那張老臉上。
「催繳欠稅……此事,下官必定支持。」錢謙益很快就表了態。
他不是第一次聽這事了,之前鄭元化這麼說的時候,他也是表態支持的。
王笑也不說話,眼神頗具壓迫感。
錢謙益面露堅毅,又道:「錢糧系軍國急需,整頓稅賦、清理積弊,此必行之事。不過……」
這「不過」二字一出口,王笑也不意外,還輕笑了一聲。
錢謙益道:「不過鄭元化主政江南時,催繳之事就已完成了大半,江南縉紳所欠稅額,似乎……大多已補上了。」
「補上了?」王笑終於開口,語氣讓人聽不出任何情緒。
於是錢謙益頓覺自己身上扛著一座泰山。
他頂著巨大的壓力,卻還是面不改色,緩緩答道:「稅賦之重,首稱江南,而江南之中,蘇、松、常、鎮、嘉、湖、杭七府財賦甲天下。前些年,舊賦未清、新餉已迫,積逋常達數十萬兩。鄭元化在位時,屢次催科而不可得。去歲,著令鐵冊軍督辦此事,竭力催逼徵收,手段酷烈,故七府積欠大半已經繳納,民力已窮。」
「哦,是嗎?」
「此事下官也只是聽說,想必戶部有造冊登記,錢糧也應在庫倉里。」
「哦?造冊?那冊子呢?庫倉里的錢糧又在哪裡?」王笑接連問道:「歷年拖欠的糧稅帳目又去了何處?」
錢謙益不愧是宿老,聞言也不驚慌,反而一臉茫然與疑惑,奇道:「冊子不在戶部嗎?錢糧若不在庫倉,許是用在了軍需上。」
「哦?也許是用在了軍需上,所以這一仗還打成了這樣。」
「想來那是晉王麾下將士奮勇,江南兵馬不敢纓其鋒芒。」錢謙益道:「此事當時是戶部孫崇、鐵冊軍黃斌督辦,大學士應思節也該知道,下官卻未經手過,實不清楚。」
王笑「呵」了一聲。
那戶部尚書孫崇已經自盡殉難了,偏是早不殉晚不殉,等南京城破了,人都投降了,王笑開始清算南京官員了,他才想起來要替隆昌皇帝殉難。
這人殉難之前,還把戶部卷宗燒了個乾淨。
至於黃斌已死,應思節已逃。
這江南積欠的稅目,頗有人死債消的意思。
錢謙益則是半點不露,臉上依然一派坦誠,口口聲聲「堅決支持」,半點反對的意思都沒有。
但,支持是非常支持,可惜他不了解此事,能做的也只有告訴王笑「我聽說,好像已經補齊了」,也不說「我一定勸導江南縉紳」。
他反正是不欠稅的,不久前竟是連田地也賣了個乾淨,平時只買些書籍、金石、古玩、字畫之類的風雅物件來把玩。
王笑確實拿不到錢謙益一點把柄。
這位江南士林領袖稱得上是滴水不漏。
但王笑今日肯定來錢家別院赴宴,其實是給了錢謙益面子,同時也給了他一個機會。
不然他又不是沒地方吃飯,還特意跑一趟。
如果說錢謙益有什麼難處,攤開了直說,王笑或許也能理解。
偏是這樣圓滑……圓滑過了頭,反而沒什麼好談的了。
此時菜還未上全,案上已擺著幾道美味佳肴,雪白的魚肉在紅湯中看起來極是可口,一隊舞姬翩躚入堂,肌膚如魚肉一樣白……
王笑站起身來,道:「既然如此,我還有公務,告辭了。」
「晉王,宴席還未開場,不如看過下官特意準備的表演……」
錢謙益話音未落,王笑已擺了擺手向外走去。
「算了,天太晚。」
一路出了錢家別院,外面是傍晚時的金陵街景,頗為悅目。
九月下旬的氣侯溫潤,風吹來都是軟綿綿的。
這裡的朝堂人物也是這般軟綿綿的,說話做事如同打太極拳一般,春風化雨。
王笑的耐心也一點點消耗下去。
他自認為已經非常給錢謙益臉了,既免了其人卑恭屈膝投降清廷的尷尬,讓其還能繼續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來當士林領袖。
今日還特意上門赴宴,給足了顏面。
可惜,他給了錢謙益這個機會當自己志同道合的夥伴,對方卻只想擺開盛筳,當一個酒肉之交。
對這樣的人,王笑心裡只有一個四字評語,雖然這四字顯得他有點狂,他平素也很少用。
——不識抬舉。
~~
柳如是站在遠處的閣樓上,看著那位晉王帶著一眾護衛離開別院。
她雖不明白為何才開宴晉王就馬上走了,多少卻還能猜到是他與自家相公政見不合。
柳如是於是下了閣樓,往大堂走去。
入秋時節,天黑的很快,才這一小會兒,夜幕就籠罩下來。
堂中有婢子點了燈,卻見錢謙益一臉黯然地坐在那兒,像是有些失魂落魄。
他看著燈火,嘆息著,低吟了一句。
「白頭燈影涼宵里,一局殘棋見六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