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下身對著她的，是一張美麗得幾乎鋒利的臉龐，她跟周圍的人一樣穿著黑領褐衣，只多了一件厚厚的風氅，這個時候迎風飛起，也激得她束在腦後的黑髮在風中飛揚，更給她的美麗增添了幾分凌厲。

    她看著商如意，一雙深邃而鋒利的大眼睛瞪圓了，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半晌，她沉聲道：「商如意？」

    而一直仰望著她的商如意直到這個時候，聽到了那熟悉的嗓音叫出自己的名字，也才終於相信了自己的雙眼。

    商如意輕聲道：「雷……玉……」

    她眼前著帶領著近千人的隊伍，在風雪中疾行的不是別人，正是雷家大小姐，也就是數月前，跟隨其父雷毅前往河北平定叛亂，卻最終背叛朝廷，投靠梁士德的雷玉！

    商如意只覺得周身都涼了下來，呼嘯的北風如刀一般在臉上刮過，甚至也感覺不到痛了。

    兩個人靜靜對視了許久。

    雷玉臉上的神情變了又變，卻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揚手一揮，身後的人一看到她的手勢，立刻命令周圍的人馬原地待命，而她已經翻身下了馬，走到商如意面前，擰著眉頭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商如意也看著她，聲音沙啞的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商如意僵在那裡，一時失去了反應。

    商如意道：「陛下南下江都宮，要把我，我們都帶走。我不想去，所以，偷偷跑了出來。」

    她說道：「城中有內應。」

    商如意看著她美麗而剛毅的臉龐，雖然在這樣的風雪中早已經凍僵得幾乎沒有表情了，可她還是能分辨出一絲淡淡的哀傷，只是不知道，這哀傷為了她自己，還是為了別的什麼。

    雷玉眉尖一挑，臉上露出了一絲異樣的神情。

    雷玉沉默了好一會兒，說道：「也許，還有情。」

    雷玉要比別人都更警惕許多，立刻一揚手，身後的人全都戒備起來，甚至有人已經拔出了刀劍，蒼白冷厲的光在這樣的夜色里，直接刺痛了人的眼睛。

    「鳳臣呢？他沒跟你在一起？」

    「王崗寨，蕭元邃的人。」

    雷玉聞言，眼中閃過了一道冷光，她說道：「你是不是想說，如果你留在東都，今晚會成為刀下亡魂？」

    那，竟是新月公主楚若胭！

    她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這麼多人，她顫抖著看著周圍的人，一看到商如意，她立刻就像找到依靠似得：「少夫人！」

    商如意只點點頭，輕聲道：「你說的對。」

    雷玉看著她，眼神愈發的凝重，猶豫了許久，才輕聲說道：「商如意，你——」

    虧她之前還信誓旦旦的對圖舍兒他們說東都城城池堅固，屯糧充足，梁士德的人馬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不夠資格拿下東都，如今——

    ….

    她的話沒說完，突然，他們倆仿佛都感覺到了什麼，全都轉頭看向路的前方，而跟在他們各自身後的人也都警惕了起來。

    可這個時候，姜克生卻先一步說道：「好像是我們的人！」

    「哦……」

    「……」

    商如意道：「留在東都，也未必就好。」

    商如意苦笑了一聲。

    更重要的是——

    而雷玉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種複雜的神色，像是欣喜，又像是有些矛盾的拉扯。

    「公——」

    過了好一會兒，還是雷玉先開了口，她說道：「梁士德的部隊正在攻打——不，肯定已經拿下東都了。我是奉命帶領人馬在此

    地阻攔東都派出求援的人馬。」

    「他人呢？」

    「畢竟，這世上除了利益和生存，也有忠孝大義，還有……」

    「那是誰？」

    「……」

    商如意還是說不出話來。

    於是柔聲道：「我知道，你對我們一直——」

    「商如意，你，又怎麼會在這裡？」

    商如意的心，也越發沉了下去。

    凜冽的寒風卷著一團雞蛋大的雪團，啪的一聲拍在她臉上。

    穆先看了雷玉一眼，神色複雜的說道：「東都——的確出事了。王崗寨的人跟梁士德的大軍裡應外合，現在，東都城已經落入梁士德之手，守軍都已經……」

    商如意只覺得呼吸困難，心跳一陣一陣的發沉。

    可是——

    「還有什麼？」

    兩個人又是一陣沉默。

    雖然兩邊人馬相會，多少帶著一點莫名的敵意，可因為領頭的人會面都沒有開口，也沒有動手，所以下面的人雖然情緒緊張，卻也都壓抑著，風雪中呈現出了一種緊繃的氣氛。

    「……」

    聽到這話，雷玉的眉頭也擰了一下，但她很快說道：「皇帝離開東都，就是拋棄了整個北方，周圍的人早就知道這個結果，從利益來說，他們的確不太會再派遣人馬過來救援。畢竟——」

    穆先的臉色急變，又看了看她身後跟著的人，立刻也明白過來什麼，沉默了一下，只能點頭示意，並不多說什麼。

    「什麼？！」

    商如意高興的露出了笑容，迎上前去大聲道：「穆先！」

    而商如意卻接著輕輕說道：「畢竟，手裡的兵馬，是我們在這亂世賴以生存的東西。」

    雷玉看著他，只默默的點了一下頭。

    一聽這話，商如意的臉上立刻露出了驚喜的表情，急忙轉身往前迎去，果然看見一隊人馬從風雪中疾馳而出，而映著周圍的火光，她一眼就認出，那一騎當先的更是穆先！

    雷玉說道：「也不止是我們。」

    商如意道：「刀劍無眼。」

    商如意倒抽了一口冷氣。

    蕭元邃，又是這個人，又是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