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卻是一個老太太，六七十歲，看樣子是鄰居。

    因為長相干瘦，連嘴唇都似塌陷下去了，又穿著一身黑色中式衣服，悄無聲息站在門外的那個三角形陰影里，乍看上去還真有點驚悚。

    正所謂「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正常人對突然出現的聲音和突然出現的人，都會嚇一跳的。但如果不是心中有鬼，也不可能嚇成中年男那樣。

    他那模樣就像真的見了鬼，或者曾經見過鬼，恨不能跪地求饒。

    老太太卻鄙視、輕蔑，甚至厭惡的看了中年男一眼，「現在，我們整幢樓的人，天一擦黑就關門閉戶，不敢隨便出入。早上天不大亮不敢出來，好多人連晨練都停了。好好的大樓，整得就像鬼樓似的，除非大天白亮的，平時連點動靜也沒有。有點能耐的，都麻利的找房搬走了。」老太太看向中年男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豬狗不如的東西，「這幾天，樓里的人還在半夜聽到有人敲門討飯，筷子碰空碗，叮叮叮的響，小孩子半夜都不敢哭。哼，真是作孽啊，把自個兒爹活活餓死，自己吃得肥頭大耳的，還有膽站在這兒，就不怕厲鬼把你從12樓丟下去！」

    說完又轉向辛火火，好心勸，「姑娘，快走吧，別買這房子！已經來了好幾拔人了，都嚇跑了。有幾個晚上來看房，一直嚷嚷看到個老爺子捧著碗，就在窗戶外面死死盯著看。十二樓啊，窗戶外？還說，那老爺子看見誰都流口水，只怕餓得要吃人了！這是凶宅，大凶！一文都不值！就讓他留在自個兒手裡，黏他一輩子好了。」

    「別說了！」中年男暴吼一聲。

    他發聲太突然，叫的時候聲音又啞又抖，反把老太太和辛火火驚到。

    「你這麼大聲幹嗎？想嚇死我老婆子嗎？好啊，你來呀。來呀！我死了，先半夜掐死你去！不孝子，死了也要被閻王老爺下到油鍋去炸！」說到最後，老太太猛向前沖了兩步，做了個掐死人的動作。

    中男年本就心虛，被這樣一刺激，驚得向反方向狂跑。那邊是露台，他沖得急，差點真的從十二樓跌下去，嚇得尖叫著穩住身體。這情形，倒應了之前老太太說的，讓厲鬼把他丟下去的話。而等他癱坐在地上，褲子的雙腿內側都濕了。

    居然嚇得尿了褲子！

    就算愧疚加恐懼，也不至於嚇成這樣，肯定還有隱情。

    辛火火心頭微動，想起出門前小七的話。他說：堂堂正神居然干夜遊神的活兒，要夢裡指點了相關人等。

    那餓死的老人魂魄現在在哪兒，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就在她手機里、小七的拘魂牌里沉睡。不管生前多麼痛苦，此時也算安息了。所以鬧鬼什麼的，真不太可能。就算有遊魂，也不至於模仿別的死鬼吧？這得有多無聊。

    可是，無論是看房的人還是樓里鄰居，都在晚上見到了可怕的異相，這只能說明有人故意嚇唬人。考慮到小八早說有便宜房子可買，小七今早就奇怪的給了暗示，她再猜不出來是小七小八施法而為，就太傻了。

    對此，辛火火是很有些感動的。

    就算他們逼著她跟他們四處跑又如何呢？誰讓她自己倒霉，憑白在大街上撞神，結果把人家的法器撞沒了，手機還沒收了人家的「證件」。再說了，他們是要維護人間與地府的平衡，身而為人，她對生存環境也負有責任。萬一生死秩序大亂，她也不能倖免呀。

    這就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而他們是神，就算法力只剩十分之一了，要強迫她做事也很容易。可他們並沒有，近乎哄勸著她，似乎還有些內疚，更是努力讓她活得輕鬆如意些。

    所以，不為這個房子，就為了他們的好心好意，為了他們沒有神對人的高高在上，為了他們關心人間疾苦，為了他們為她破壞規則，打破自己底限，放下身段去裝神弄鬼，她決定以後對他們好些。

    其實，他們要求她做的事，實質上不過是活人當鬼差罷了，還是業餘的，女的鬼差，她就做了又怎樣呢？何況人家還給了兩個神的承諾，她一點不虧的。

    「哦，既然這房子凶成這樣……甭管本來價值有多少，沒人會買的話，已經沒有了參考價值。」她慢悠悠開口，「那咱們也別說幾折買了，就現金八萬八，吉利數字壓凶運。你不賣就拉倒，賣的話，打我電話行了。」說完，辛火火轉身就走，那叫一個絕然，那叫一個不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