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舅舅特別交代，舅媽帶了很多紙錢來燒給外公，舅媽在祭祀先人這上頭特別認真，不但要跪在墓前，而且燒紙錢是用手撕開一張一張地燒，而不是像有的人那樣堆成一堆，一下子全部點燃了，也不管最後燒透沒燒透。因為舅媽說的，紙錢只有全部燒透了才管用。

    因此，跟以往一樣我跟舅媽恭恭敬敬地跪在外公墓前，一張一張地將一整疊一整疊的紙錢一絲不苟地撕開來燒。

    現在的紙錢越來越講究了，做得跟真的一樣，而且還把紙錢的面值搞大了，每一張都是一億。我一邊燒一邊忍不住胡思亂想道：「這一張就一億，這裡起碼是好幾千張，那得多少錢啊！如果外公拿去地府真的有用，那他還不成超級大富豪啊！」

    我正胡思亂想著，突然聽舅媽說道：「小涵，剩下的你燒一哈，我去公墓管理處找他們問問墓碑修繕的問題，你看你外公的墓碑都有些斑點了，當初造的時候遭騙了，這石材一定不是真的大理石。」

    原來不知不覺中，紙錢已經燒得差不多了，舅媽這麼做也是為了節省時間，好早點回去。我自然滿口答應。

    舅媽走後，我繼續燒紙錢，因為剩下的紙錢不多了，一會兒就燒完了，我磕了一個頭，站起來揉了揉有些發麻的膝蓋，看了一眼墓碑上外公的遺照。外公死的時候我只有五六歲，至今還清晰地記得他的樣子。不過，我現在無法確認我之所以記得他的樣子，是因為他的樣子當初就根植在我幼小的心靈里沒有淡化忘卻呢，還是因為每年來他的墓地看著他的遺照而留下的印象。

    不過，我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為我除了記得他的樣子以外，基本不太記得他對我的態度究竟是好還是不好了。

    遺照中的外公在沖我笑，那種笑很死板，可我突然心裡一動，暗道：「舅媽不是說外公的鬼魂今天會真的回來嗎？我正好學會了開眼符，還不知道它的效果如何，正好符我帶在身上，不如趁機試一試。」

    我這麼一想，心跳立刻變快了，就像做賊一樣四下里看了看，正好沒人，整個墓地空寥而寂靜。

    我便大著膽子從包里摸出一張開眼符來，捏在手上，雙手合十，沖外公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說道：「外公，外孫最近學會了畫開眼符，想借這符見一見您老人家，您老人如果真的來了，就請出來見外孫一面，拜託！」

    我說完，卻不敢立刻就使用那符，又不安地猶豫了一會兒，一方面害怕這符沒用，一方面又擔心萬一真的把外公的鬼魂引來了，我又怎麼面對他呢？

    可是，最後我還是克制不住強烈的好奇心，將心一橫，按照楊叔叔給我的那本書上介紹的使用方法，對著那符念了一句咒語——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來助陣，助我開眼見鬼神，開！

    我的咒語剛念完，那開眼符竟然發出隱隱的金光，我心裡一喜，暗道：「成了。」

    我看著捧在手心的開眼符，緊張得手微微發抖，有些手忙腳亂地把它貼到我的額頭上。

    那符就像沾了膠水一樣，一下子就緊緊地貼在了我的額頭上，我的額頭頓時一熱，一道刺眼的亮光突然一閃，我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

    還沒等我睜開眼睛看外公是否真的出現了，突然感覺到臉上一痛，竟然被人狠狠地打了一耳光。

    我大吃一驚，以為是舅媽來了，看見我搗神弄鬼的生氣了，所以打了我一耳光。

    我慌忙睜開眼睛，正準備接受舅媽的責罵。誰知，卻看見一個老頭站在我面前，正生氣地瞪著我。

    這一下，我的心都差點跳了出來。因為，這個老頭就是我的外公，而且，剛才那一耳光就是他打的。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打我一耳光，我捂住火辣辣的臉，膽怯地看著外公，怯生生地叫了聲外公。

    外公沖我哼了一聲，怒斥道：「小畜生，你是哪裡學來的這些旁門左道的東西？」

    我大吃一驚，一邊膽怯地看著怒氣沖沖的外公，一邊心裡快速地琢磨道：「外公為什麼這麼生氣呢？是因為我用開眼符強行讓他現身會對他構成傷害嗎？可是，楊叔叔給我的書上並沒有說這個啊？」

    當然了，這不過是我一瞬間冒出的念頭，外公根本沒容我仔細琢磨這個問題，又喝斥道：「你說，你這是從哪裡學來的？」

    活人可以騙，死人我卻不敢騙，或許是迫於外公的威壓，我不敢隱瞞，顫聲說道：「是，是從一個道士給我的一本書上學來的。」

    外公竟然又是狠狠地給我一耳光，或許是因為他是鬼的緣故，動作特別快，而且動手之前沒有任何徵兆，所以，我雖然一直提防著他，還是被他打中了。

    這一耳光比剛才那一耳光更很，打得我耳朵都發出「嗡嗡」的耳鳴聲，而且，還打得我一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上。

    這樣一來我也不由得火了，說實話，外公死得早，在我的記憶中，他跟我之間並沒多少親情可以追憶，也就是說我跟他之間並沒有太多的親情，之所以每年跟著舅媽來祭拜他，也不過是因為他是長輩罷了，心裡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思念成份。

    就是因為這樣，他不問青紅皂白，一連打了我兩記耳光，也把我給打火了，我顧不得理會他是我外公，是我長輩，甚至也忘了他是鬼。我也怒沖沖地沖他吼道：「你為什麼要打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就算你不想看見我，你大可不必理我，自己走好了。」

    外公伸出手來，又要打我，這次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沒有打下來，所以我也才看見了。我條件反射地向後一退，不想被身後的圍綠化帶的矮柵欄給拌了一下，就此倒在地上狠狠地摔了一跤。

    我忍痛爬起身來，很不友好地瞪著外公，誰知他竟然深深地嘆了口氣，不過臉色卻仍然陰得嚇人。

    我不由心裡一咯噔，暗道：「外公這樣一定有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