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

    湖陽驛館之內，張南看似平靜的站在那裡。可若是去看他的臉，任何一個熟悉張南的人，只怕都會驚呼出聲。

    張南的眼睛滿是血絲，兩腮深陷顴骨凸顯，乾裂的嘴唇沒有一點血色，整個人好像病入膏肓似的。

    與張南相比，冷漠雪也好不了哪去。

    癱坐在地上，緊緊抱著雙腿，眼睛紅腫目光呆滯，如同丟失了魂魄一般。

    站在一旁的松之青算是勉強正常些，卻也是一副唏噓哀嘆，感觸良多的樣子。

    在幾人邊上的床榻上，原本只躺著昏迷不醒的林青青。可是現在多出一個人，納蘭紫霜。

    林青青的臉色比之前好了很多，雖然還是沒有脈搏和心跳，但至少臉上有了幾分血色，不再像死人一樣。納蘭紫霜躺在林青青旁邊，左手握著林青青的右手，面色安靜祥和，心跳和脈搏也很平穩，就跟睡著了似的。

    納蘭紫霜的確是睡著了，但這一睡很可能再也不能醒來。

    因為納蘭紫霜選擇了最有把握，也是最危險的一種方式來救林青青。

    納蘭紫霜與林青青手手相扣，掌心的位置魔紋閃耀。獨屬於神農血脈的力量，將兩個人的血脈，臟器，神經，所有的一切，緊緊連接在了一起。

    神農血脈無不能醫之症，但無論治療什麼，無論採用何種方法，都離不開納蘭紫霜的氣血。治療效果的強弱，皆與氣血息息相關。林青青神魂受損，生機已絕，為了吊住最後口氣，納蘭紫霜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奉獻自己。

    納蘭紫霜動用血脈之力，將自己的血脈與林青青連接在一起。用自己磅礴的生命力，不斷給林青青的身體注入能量。

    現在林青青的身體，就像一片乾涸的湖泊，僅剩下最後手心大小的一捧水，在烈日的照耀下慢慢蒸發。納蘭紫霜所做之事，就像在往那最後的水裡不停滴上水滴，雖然抵禦不了艷陽暴曬，卻可以延緩乾涸的時間。

    用更鮮明一點的說法，那便是現在兩個人，在共享同一個生命。

    納蘭紫霜是在用自己的命，去續林青青的命。

    張南了解納蘭紫霜，知道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只是在此之前，張南完全被憤怒占據了大腦，竟然忽略了這一點。

    來到東帝穹州之時，三個少女鶯鶯燕燕的跟在張南身旁。現在其中兩個卻倒下了，更不知道何時才能醒來。

    「我欠納蘭姑娘一個道歉。」松之青幽幽一聲嘆息：「我們雖然一路同行，但介於她妖魔的身份，實際上我對她的看法一直有所保留。可我萬萬沒想到，她會為青青做到這種地步。就在今天早些時候，她們兩個還鬧過彆扭的……」

    「都是我的錯，我太沒用了……」冷漠雪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失魂落魄過：「殺手的目標是我，青青是為了救我才倒下的。而納蘭姑娘，又是為了救青青……只有我，什麼都沒有做，什麼都做不了……如果她們醒不過來，我也……」

    「你給我閉嘴！」張南暴怒起來。「你是冷漠雪，你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

    冷漠雪抬起頭：「可我……」

    「你什麼你！」張南粗暴的打斷：「如果你認為她們兩個是因為你才倒下的，那你更要為她們好好活著，更要堅強一點。否則的話，她們兩個的犧牲還有什麼意義？！」

    冷漠雪沉默了一會，擦了擦眼淚，站了起來。

    「我能做什麼？」

    冷漠雪的眼睛依舊紅腫，臉上淚痕未乾，但是那種屬於她的感覺，又漸漸回來了。

    「先照顧好他們兩個，我們有的忙呢。」

    張南沉著臉，轉身離開房間。

    林青青與納蘭紫霜的相繼倒下，最受創傷的其實並非張南，而是冷漠雪。

    冷漠雪本是獨來獨往的性情，最不善與人交集，自然也不會欠別人的人情。可是短短半天時間，先是林青青替她擋了刀，後又納蘭紫霜續命相救林青青，讓冷漠雪經受了從未有過的心理衝擊。

    張南知道，對於冷漠雪這樣的性格，越安慰越容易出事，只有給她背上多一些的壓力和理由，把她骨子裡的東西逼出來，她才能堅強起來。

    而對於張南自己，就沒有誰能開導他什麼了，況且壓根也不需要。因為張南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麼。

    張南大步走出驛館，剛好撞見花鐵龍攜兩個冰棺前來。

    「見過先生。」花鐵龍將冰棺放到地上，低頭抱拳：「人已經找到，只是晚了一步。他們自知罪孽深重，已然自盡。」

    張南沒有去看冰棺，而是瞥了花鐵龍一眼：「你該不會是隨便找了兩個人，上我這裡來充數吧。」

    「本府雖然敬先生的高絕手段，卻也不會做出那等事來。」花鐵龍怕的就是張南不信，臉色難看道：「先生若是不信，自可查驗一二。這倆人不知用了何等方法，連屍身都沒有留下來。這樣的手段，一般人可是模仿不來的。先生見多識廣，說不得可以看出是。」、

    張南視線掃向冰棺。

    入目所及，冰塊里儘是潰爛的膿血。

    之前張南的確有所懷疑，不過看到那些膿血，反倒信了幾分。

    因為花鐵龍就算作假，也不至於這麼不用心，最起碼也該弄兩個真的屍體才對。

    兩大堆凍在冰里的膿血，張南自然看不出什麼。但是，還有系統的掃描能力在。

    殺手刺殺冷漠雪和林青青的時候，在系統里留下了記錄，雖然沒有太過詳細的資料，但系統會將同類型的信息自行歸檔。

    張南無需去驗證氣息或者dna什麼的，只需掃描那兩堆噁心的東西，看看最後收集到的信息，會不會和之前的殺手放在一起，便能判斷出來。

    而最後的結果，讓張南瞳孔微縮。

    找對了。

    另一個不清楚，可其中一個，便是傷了林青青的人。

    系統能做到的只有這麼多，至於從這堆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