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六十一章 秀水街的老鋪
第六十一章 秀水街的老鋪
兩國外交來往,使團在北齊上京的行程安排是早就確定的,按道理講,像范閒這種身份的人在上京走動,身邊一定會有相應的陪同人員,范閒本身卻很忌憚這種安排,雖然早有常駐的官員開始談判,他依然在經過北齊皇室方面的允許之後,來到了禮部。
秘密協議中,用言冰雲換肖恩和司理理兩個人,本來慶國就吃了大虧,所以范閒急著要找到對方藏在暗處的執行人。但沒想到,那位名義上的禮部疏義郎,真正的北齊錦衣衛副招撫使,竟然躲著自己不見!
看來對方是想多拖幾天,范閒大怒,一揮衣袖出了禮部大門,理都不理那些齊國的官員。禮部門口,林靜也已經從鴻臚寺那邊趕了過來,悄悄對范閒搖了搖頭。
四人重新上了馬車,林靜才開口說道:「衛華少卿,從出宮之後也就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范閒嘆氣道:「估計別處也是一樣,齊國人想多拖幾天。」
「多拖幾天有什麼好處?」王啟年皺眉道:「反正他們始終是要把人交出來的,我還不信他們能一直拖下去。」
范閒搖搖頭:「我們要儘快把言冰雲撈出來。」
「怎麼撈?」
「去衛華家去。」
「長寧侯府?」林靜為難說道:「那可是太后的親兄弟,我們這些外國使臣貿貿然跑著去,是犯大忌諱的事情,不合制度,只怕會鬧出不少事來。」
范閒笑了笑說道:「最好能讓北齊皇帝手下那幫御史,明兒個上朝參長寧侯一個裡通外國,這就更妙了。」
計定之後。馬車離開了禮部衙門,身邊的御林軍自然是跟著的,遠處還有些看似路人的密探一路跟著。王啟年人坐在馬車裡,卻老遠就能聞到那些人身上的味道,輕聲對范閒說道:「提司大人,應該是錦衣衛的人跟著我們。」
「反正有御林軍陪著,難道還怕咱們走丟了?」范閒輕聲說道:「不用理會他們。最關鍵地是,這幾天不要急著聯絡院裡在北齊的人手。給那些探子帶去不必要的風險就不好了。」
依照朝廷命令盯著使團一行的北齊密探們也有些奇怪,這些南方來的使臣離開禮部之後,為什麼會有興趣去逛街,而且逛的是上京最豪華,最奢侈的秀水街,這條街上賣的都是像玻璃製品之類地奢侈物件兒,根本不是一般百姓能消費的起的。
一位密探皺眉說道:「為什麼這些南蠻子要逛秀水街?」
身邊的下屬回答道:「難得出國一趟,當然得買些好東西回去。這些南蠻子現在有錢的狠。不買些玻璃杯回去,怎麼向家裡的人交待?」
「蠢貨!」頭前那位密探罵道:「這天下的玻璃都是南慶出的,他們哪裡用得著來咱們上京買?」
秀水街地人並不多,但行走在裡面的齊國人都是大腹便便之輩,滿頭珠釵的婦人。一看便知道腰包里的銀子不多,但銀票一定比家裡的書要厚實許多。那些店鋪沿街而作,每間之間隔著些許距離,不遠不近。恰到好處。
那些招牌更是顯眼,豎直擱在店面之外,上面塗著黑漆,描著金字,只是有地金字已經逐漸褪色,那些有錢的東家卻似乎不想去換,仔細一看落款,才知道原來這招牌很有些年頭了。題字的人往往也都是百年,甚至數百年前的一代名人,之所以任著金字漸褪,想來是這些商人們想刻意營造出一種古仆篤實之風,炫一炫百年老店地氣息。
唯獨是秀水街最正中的七間鋪子與眾不同,招牌都是橫著的,雖然不是嶄新的,但與周遭一比。就要顯得年月淺了許多。這些鋪子有的是賣玻璃製品的,有的是賣肥皂之類物事的。有地是賣香水的,有的是賣棉布的,有的是酒水的,最稀奇的是有一家,居然是專門賣玩具的。
幾輛馬車在街口停了下來,有御林軍地士兵護送,這等架式甚至連一等王侯都比了過去。但秀水街上所有地商家依然保持著自矜,沒有人出來迎客,只是等馬車上下來的那四個人逐一走過。
這四人一路往秀水街里走去,終於在賣棉布地那家門口停了下來,其中生的無比清秀的那位年青人摸了摸腦袋,似乎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棉布也能算是奢侈品。
入店之後,那位老闆向這幾位面生的貴客解釋道:「說到種棉花植棉布,傳說數百年前倒是有位姓王的天才人物做過,只是後來法子漸漸失傳,也就沒人再用。直到二十年前,咱們當年的老東家天縱其才,這才重新拾得了這法子。諸位請看,這棉布比絲綢暖和,價錢又便宜,怎麼也是上好的品質,就算比起南慶京都來講,也差不了多少。」
那位清秀年輕人似乎極感興趣,說道:「給我來一尺試試。」
店老闆臉色一黑,聽出對方是南慶口音,罵咧咧說道:「原來是老鄉,我說這位官老爺,哪有咱們南慶人來北齊買棉布的道理,更何況別人都是成捆成捆買,您這倒好,來一尺試試?」
年輕人嘿嘿一笑,拱拳告了個歉,退出店門,仰首看著橫招牌上那幾個字,皺眉道:「這字寫的可真是難看。」
店老闆大怒,罵道:「這是咱們店老東家親筆所寫,你這不識貨的傢伙,速速退去!」
年輕人嘿嘿一笑,領著三位下屬又去了旁邊一個店鋪。這年輕人自然就是范閒,他嘴裡所說難看的字,自然是他母親許多年前留下的墨跡,與箱子裡的那封信上字跡倒是相差不大——一模一樣的難看啊!
逛了一會兒,范閒便知道了,這幾間鋪子都是南慶皇商在北齊開的產業,當然,更多年前,這應該都是葉家的產業,只看賣的那些東西,就知道老媽當年肯定從天下貴人的手中不知道賺了多少銀子。
走在秀水街上,走在母親題字的招牌之中,范閒有些略略恍神,竟似不願意再走了。
「大人,我們不去長寧侯府,來這裡做什麼?」林靜在一旁擔憂問道。
范閒略略一怔,醒過神來笑著說道:「當然是來買禮物的,哪裡有空手上門的道理。」
說著這話,他已經掀起衫角,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