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五十二章 回京求官去
第五十二章 回京求官去
「我就不明白,你怎麼還能撐下去。」此時劍廬里的這間房間沒有旁人,十分安靜,范閒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對著床上的乾瘦老頭兒輕聲說道:「撐的這麼辛苦,何必呢?」
范閒對這位大宗師依然有幾分忌憚,不然以他溫柔面目下的尖酸本性,此時說出來的話應該更難聽一些。只不過雖然四顧劍已經油盡燈枯,他依然很怕那張床上的乾瘦老頭兒,忽然變成一柄大劍,然後性情暴戾地向自己劈了過來。
四顧劍躺在床上,雙眼無神地看著上方,呼吸雖然並不急劇,便卻異常深遠,聽上去就像是一個破了的風箱,時刻給人一種爐中火焰即將熄滅的感覺。
這正是范閒的不解,明明當年在大東山上,四顧劍生挨了葉流雲一記散手,陛下王道一拳,生機早滅,卻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麼法子,竟然能夠苟延殘喘三年之久。
只不過一月前,被影子風雷一劍刺了兩處後,這位大宗師終於挺不住了,經脈內的真氣盡散,變成了床上的一方槁木。范閒能夠清晰地察覺,四顧劍強行延長壽命,為此付出了怎樣的痛楚和代價。所以他不是很明白,既然活的如此辛苦,眼下協議已經達成,對方為什麼還要憑著體內那口精純的保命真氣,生生拖著?
四顧劍的身體本來就極為乾瘦,這一個月里與幽冥搏鬥,損耗太大,足足輕了有近二十斤。整個人地皮肉全部乾枯,皮膚幾乎要貼著骨頭,看上去十分恐怖。
嗬嗬的聲音從床上響起,像是在發笑。四顧劍沙啞著聲音,極為低沉說道:「生死是沒有道理的,我還不想死,所以我要活著。」
范閒靜靜地看著他,確認了對方已經處於四肢癱瘓的境地後。不由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說道:「依理論,當年你的弟子們曾經讓我傷過很多次,你在大東山上殺的那一百名虎衛當中。有不少是我想保護其周全的親信下屬,可不知道為什麼,眼看著你即將死去,我卻沒有太多大仇得報的快感。」
「因為……你……知道。那些虎衛是你皇帝老子借我手中劍殺地。」四顧劍的呼吸漸漸平緩,說話語句也漸趨平穩,只有那兩雙深陷在眼窩中的眸子,早已再難凝結起當年盛於天下的劍芒,有些冷漠,有些渙散。
范閒停頓了片刻後,很恭敬地請教道:「我很想知道,您這幾年究竟是怎樣活下來的。」
四顧劍沉默不語。范閒走上前去。站在床邊輕輕掀開他的被窩,極為小心地拉開蓋在大宗師身上的綿軟輕衣,看著他胸腹處的那道大傷口,許久沒有開口。
這是一個相當無禮,相當不恭敬地動作,此時劍廬房間裡沒有別的人看到,可是范閒依然覺得自己這個動作很無禮,很不恰當。所以他只是看了兩眼。便很小意地將四顧劍身上的衣衫拉好。
臨死的大宗師,只能讓范閒這樣像檢查屍體一樣地去看。想必四顧劍的心頭應該感到憤怒才是,但很奇怪,四顧劍地眼神沒有絲毫變化,只是看著頭頂的房梁,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范閒坐回了椅中,開始在腦海里細細回思先前看到的傷口。之所以對四顧劍的傷口感興趣,是因為他確實不知道這位大宗師,究竟是怎樣延長了三年地性命,因為他知道,四顧劍真正致死的原因,還是皇帝陛下轟在他身上的那一拳。
就算他是位大宗師,可是腹部經脈盡碎,腑臟全腐,怎麼可能活下來?
在城主府里,影子刺殺四顧劍之時,范閒曾經驚鴻一瞥,看見這位大宗師腹部怪異的傷口。
那傷口上泛著很恐怖的青色,而這種青芒是范閒很熟悉的顏色,劇毒的顏色。范閒坐在椅子上,沉默許久許久,忽然開口說道:「費先生在東夷城裡呆了多久?」
四顧劍很困難地笑了起來,半晌後輕聲說道:「其實你比你自己所以為的更聰明一些。」
范閒木訥地坐在椅子上,說道:「用劇毒截斷經脈,僵死腐掉地血肉,這種用毒的玄妙手法,不是所有人都做的出來的。」
他嘆息了一聲,輕輕揉了自己的太陽穴說道:「這種境界,我小時候曾經聽先生說過一次,但從來沒有想到,居然有人真的可以做到。天底下三位用毒的宗師,肖恩死了,我知道你們東夷城裡的那位,根本是被你吹出來地……雖然他有些水準,但真正能用毒讓你多活幾年地人,除了費先生,還能有誰。」
「而且他一直和我說的是要出海,不從泉州走,就要從東夷城走。」范閒就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輕聲說道:「他當年就治過你,如今再來治你一次,也不算什麼太意外地事情。」
「嗯。」四顧劍此時的身體僵在床上,根本無法動彈,冷漠說道:「費介在劍廬里呆了一年半,然後就出海了。」
范閒的心頭忽然生出一股惘然之意,城主府時看到四顧劍的傷勢,他就已經動了疑,本以為費介先生還悄悄地躲在劍廬里,沒有想到先生早已經離開了。
他重生到這個世界中,除了奶奶和五竹叔這兩個親人外,費介先生是他見到的第一位長輩,第一位全心全意愛護自己的人,雖然是個怪人——范閒和費介在一起呆的時間並不久。但是師徒二人,卻是格外親近,是一種用屍體和毒藥煉成的親近。
費介先生真的出海了,只怕這一生再也不會回到這片大陸了,范閒的心裡忽然覺得涼涼地,淡淡哀傷湧起,想著以後父親,陳萍萍。甚至是皇帝老子也許都將一個個地離開自己,剩下自己孤單一個留在這個世上,這真是種令人難以承擔的悲哀。
「費介和葉流雲一起出的海。」四顧劍又吐露了一個秘密。
范閒沉默許久,自大東山之後,葉流雲只是養了兩個月的傷,便又和以前的幾十年一樣,再也沒有人知道他的消息,甚至連葉重和葉靈兒都不知道。只不過慶民臣民都習慣了這位大宗師如閒雲野鶴一般的生活。沒有人太過在意。
出海?去新的大陸?范閒有些難以自抑地苦笑了起來:「大傢伙兒走地倒都是蠻幹脆。」
「葉流雲在山上被我刺了一劍,再也不可能回到當初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