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閒的旁觀者 夏之章一 聖誕(八)
問到這裡,鄭善躊躇不定,不知道還能不能深入下去。
米琪的遭遇不是個例,鄭善大約知道起因是什麼。然而,從來沒有走出過九州本土的他沒有想到當年的事會流毒至今。
天朝自立國以來,奉行的就是文武並立,其對外政策極有規律,稱得上是一成不變,基本就是開拓與修養之間不停的循環。開拓是為了獲取土地,修養是為了消化獲得的土地。消化的方法簡單粗暴,不過是移民與文化同化並舉。這一套方法好用的很,因為天朝周邊的土地與民眾本就視之為上,阻力較少,直到遇到了和天朝迥然不同的西洋人。
三百年前,華洋對立的形勢確立,極東和南洋成為雙方鬥爭的前線。最終的結果一目了然,隨便拿張地圖一看就知道。經過長達一百多年的爭鋒,天朝將西洋人徹底從南洋和極東北洲驅離,由此奠定了天朝現今以太平洋為內海的絕世版圖。
在這場綿長的華洋之爭過後,天朝雄霸地球無人可擋,但盛世之下,些許隱患也不可避免的埋藏下來。
極東北洲在被納入天朝前,因為其本就長期處於華洋爭鬥與交流的前線,有許多西洋人加入天朝成為歸化民從而在此定居。北洲成為天朝治下,東京遷到東岸後,大部分的歸化民更是聚居於此。由此形成了東京那迥異於其它四京的風貌。拋去難以避免的內部分歧,這份獨特也成為了隱患之一。起初這個隱患無人知曉,直到當年那件事爆發之後,公眾才開始正視這個事實。
奉聖四年,當時安聖剛登基不久,因為一件治安案件,經過短時間的醞釀發酵後,卻出人意料的發展為席捲整個東京的暴亂,也讓一個事實大白於天下。
歸化民及其後裔是被另眼相待的。
在公眾領域,無論是公司還是政界,歸化民及其後代在上升到一定地位後是有一堵看不見的牆在等著他的。而與之相對的是,他們在諸如公安、按察、稅務等公權機關面前卻被重點照顧。
那個成為導火索的治安案件正是一個典型,那位嫌疑人只是因為生有一雙碧眼和鷹勾鼻,有典型的西洋血統,被人告發有偷窺嫌疑後,就被管理治安的公安帶回審查,中間不知受到怎樣的對待,總之嫌疑人意外死亡。事情見諸報紙電視後,引起軒然大波。然後,一些有相同遭遇的歸化後裔聚集抗議。他們起初只是要求御史介入審查,澄清事實,但在涉案公安被無罪釋放後,事情一發不可收拾,終於演變為暴力抗議。
三天後,造成多人傷亡,無數財物損失的暴亂在周邊州郡公安和軍隊的支援下平定。政治、學術、媒體等各界展開善後討論,一系列糾正補救措施被提了出來,這一事件很快就被壓了下去。但大家心知肚明的是,傷口已經開了,就不可能恢復原狀了。
更為糟糕的是,原本只是潛規則的區別對待,因為暴亂的影響,開始有往少年教育階段滲透。有異族血統的人因為與眾不同的外貌,受到暴亂的牽連,而被視為異端。雖然各級學校展開消弭錯誤認識的專題教育,但收效甚微。因為,學校說的再多都比不上身邊父母親友的一句話。
你看他的長相,和那些暴亂分子是一個源頭的,你可注意點,最好不要和他在一起,免得被遷怒了。
諸如此類的話在民間流傳,讓當地華洋對立的縫隙越來越深。
這種情況導致惡果重重,首當其衝的就是不喜歡這種氣氛的人大量遷離東京乃至極東。外流的人不只有黃膚黑髮黑瞳的,白膚碧眼的歸化後裔同樣不少。
這是因為,比起歸化後裔聚集但氣氛緊張的東京,他們更喜歡同類雖少但更加融洽的九州本土,甚至於南洋也不錯。
聽完米琪的這番傾訴,鄭善對於東京華洋之間的隔閡有了更深刻的認識。米琪所受的遭遇讓他心生不安。
唉,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事情反而更嚴重了呢!
米琪這種情形,少學沒能發現嗎?
該不會
想到這裡,鄭善心裡一緊,嘴唇發澀的問:「這種情形,學校里也有?」
遲疑了一下,米琪說,「有!」
鄭善手握拳,眼睛發直的追問:「同學?還是說師範也有?」
米琪說:「只是學生!」
「呼!」鄭善聞言,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
還好!如果師範也抱有這種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