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茜迅速離開宿舍，蘇笙笙默了默，繼續洗衣服。

    宮裴淡看了外間一眼，回頭便坐到蘇笙笙的床上，隨手拿起她放在床頭的書——

    幾本書里，第一本就是關於心臟方面的醫學書籍。

    宮裴挑眉，隨手翻開，發現裡面細細標註著許多重點。

    他默了默，想起蘇笙笙的弟弟就有心臟病，似乎情況還不樂觀，在長期住院。

    思及此，他垂下眼，手指輕輕摩挲過蘇笙笙清秀的字跡，眼中划過一抹幽光，深邃莫測。

    接著，宮裴將書放回，拿起了放在下面的另一本書。

    他剛拿上手，便是一愣——

    這是一本關於神秘學的原文書，極其小眾，這最後一次出版，還是二十年前。

    也不知蘇笙笙是從哪裡找來這本書，似乎還翻來覆去研究過很多次。

    裡面的批註更是密密麻麻，大有把這本書都翻譯一遍的意思。

    宮裴玩味，沒想到蘇笙笙會有這種研究神鬼的興趣，再看她放在床頭的其他書，佛教的、印度教的，甚至早期關於猶太教的書籍，都在她的涉獵範圍之內。

    宮裴越看越是皺眉，每一本書里詳細標註的筆記，都關乎著輪迴的議題。

    這顯然已超出了興趣愛好的範圍，近乎於一種深刻的研究。

    直到一張書籤從書里滑出，宮裴拿起，薰染了檀香的書籤上，赫然幾排熟悉的字——

    【誰是唯一看完全場的觀眾

    我入葬的清晨

    誰又會在我屍體旁哭泣】

    宮裴見字，眼眸一縮，只覺心口似被針猛刺了一下。

    這字裡行間透出的感覺，讓他感到十分不舒服。

    他知道蘇笙笙一向都與眾不同，沒有同齡的人浮躁衝動，也少了少年人的朝氣蓬勃。

    她一直游離在這塵世之外，如天上明月，可望而不可得。

    然而這也是他討厭她的原因之一，連偽善都不屑於，永遠都在冷眼旁觀。

    可這一瞬，他卻又感到了有什麼東西似乎不一樣了。

    原來眾人遙望的明月，其實也不一定那般遙不可及。

    宮裴的手指再一次摩挲到那書籤上的字。

    一字一字逐一划過，想要品出蘇笙笙在寫出這段話時，是什麼心情。

    然而，卻是無解的蕭瑟。

    他還是不了解她呵……

    也許在她眼裡，他們所有的人都是在塵世間掙扎的小丑，而她有足夠的資本俯視一切，所以才會生出這些高處不勝寒的感受？

    思及此，他不由冷冷一笑，卻轉而將那書籤裝入褲袋。

    沒過多久，蘇笙笙洗好了衣服，卻開始犯愁。

    她不善家務，從小到大，一雙手做過最多的事情就是彈鋼琴。

    今天意外弄髒宮裴的衣服，污漬不大，只有不到半個巴掌，她本以為這是非常好處理的，卻沒想到，一塊污漬雖是洗乾淨了，但大半件衣服也濕了。

    拿著吹風機，她有些犯愁，這衣服恐怕就算再吹一個小時也吹不干。

    解決不了宮裴這件衣服，她也沒辦法去上課，左思右想，還是鼓起勇氣準備和他好好談一談。

    可當她拿著衣服有些忐忑地走進房間時，卻看見宮裴正無比閒適地坐在她的床頭，翻看著她的書。

    落地窗外的陽光投射在少年身上，讓他本就淺茶的發色，變得更加耀眼。

    此刻他睫羽輕垂，面色沉靜，目光落在書上，不知神思幾何。

    這一瞬，她仿佛看見了一個天使，降臨在她的房間。

    當他抬眼看她，她的呼吸驀地一緊，幾乎以為看見了自己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