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心理師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所謂告慰
更新:04-19 10:40 作者:柯遙42 分類:其他小說
往後三日,恭王一病不起,孫北吉暫時頂了內閣首輔的位置,世子監國,王妃甄氏日夜照顧在恭親王的塌前,一刻也沒有離開。599小說網 www.xs599.com
直到清理戰場的時候,張守中他們才意識到,昨夜的戰場遠不止養心殿一處。
按照宋伯宗的計劃,如果沒有柏靈與衡原君的攪局,他們完全可以在兵不血刃的情況下直接動手。
然而陳翊琮跑了。
時間被拖延,於是在被替換的城防和禁衛軍里,也有好幾支隊伍覺察到了異樣,進而引發了小範圍的戰役。
對這些將領,朝廷自然要嘉獎,但禮部那邊顯然已經快要忙不過來了——新皇的登基和建熙帝的國葬,才是如今的第一要緊事。
而各州府遞來的奏摺因為建熙帝的駕崩,已經堆積了好幾日,內閣與司禮監正快馬加鞭地處理著。
內閣的房間裡,張守中的臉上還帶著淤青和紅腫,右腳也打著石膏,但他依舊在自己的位置上忙碌著。
不久,張守中擱下手中的筆,輕聲道,「閣老,給常勝的這封安撫文書,我已經寫好了,你來看看?要是沒有什麼問題,等我今晚得了禮部那邊的消息,就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去靖州。」
孫北吉站起身,走到張守中的身邊,接過文書細看。
文書很長,是仿恭親王一貫噓寒問暖的口吻。
張守中在一旁補充道,「其實主要就說了三件事,屈修參與謀反,貴妃墜樓,還有屈老夫人祠堂懸樑自盡並留書一封和屈修斷絕關係。」
孫北吉放下了文書,頗有幾分猶豫,「……有必要說得這麼細嗎?」
「這件事不好隱瞞。」張守中低聲道,「與其讓別人傳去什麼風言風語,不如我們直接將實情告訴他,才顯得坦蕩,對他信任。
「而且信里也都講清楚了,我們認定屈修被逐出屈家在先,他的母家屈氏一門如今依舊是我大周的忠良。對屈家尚且如此,對常家就更不會有任何牽連——他能懂的。」
孫北吉嘆了一聲。
「我下午已經看了禮部那邊給貴妃和老夫人擬的追封,」孫北吉低聲道,「問題倒是不大。」
「那便好。」張守中也有些感慨起來,「貴妃既有如此膽魄,不論禮部給出怎樣的位份,我都是支持的。」
「我不是在嘆這個。」孫北吉答道。
張守中愣了愣,「那閣老是在嘆……?」
孫北吉想了片刻,「看看貴妃,再看看屈修;看看王妃,再看看王爺……」
還未等孫北吉說完,張守中立刻敏銳地前後望了望——此刻的房間裡,現在確實就只剩他們兩人。
「閣老,慎言。」
這一幕似曾相識,只是勸說與被勸說者調換了位置。
孫北吉目光依舊沉靜,「有些話,也就只能和你說一說。當初貴妃尋死,朝臣群情激憤;如今貴妃不僅死了,還抱著祺王一道往生,結果死後蔭封隆盛,群臣盛讚……守中,你不覺得荒謬麼?」
張守中顰眉,沉默了片刻,「閣老,你應該是明白這其中的差別,若非貴妃忠烈,如今宋伯宗只怕已經帶著祺王投奔金人……那真是國恥!」
「是啊,我都明白。可那到底是宋伯宗一意孤行,貴妃何辜,祺王何辜?死後的追封又有什麼意義呢?」
孫北吉搖了搖頭,抬手道,「……大概我是真的老了。」
一時間,許多話湧上張守中的心頭。
他確實未曾像孫北吉這樣站去貴妃的角度想這件事,他也沒有這個必要——這追封原本就不是為了告慰死者,而是為了安撫還活著人。
比如邊疆的常勝。
但孫北吉這句「真的老了」,忽地就讓張守中一陣鼻酸。
想起建熙帝殯天的那一晚,一眾內閣閣員之中,也就只有他和孫北吉兩人站了出來而已。
「我也不瞞閣老,」張守中壓低了聲音,「每每念及那晚王爺臨陣脫逃的情形……我真是覺得,有君如此,還不如回家種地烹茶。」
孫北吉沒有反駁,他目光微沉,「我也……是真的想致仕回鄉了。」
「……可老天眷顧我大周,還有世子,還有王妃,亦還有你我二人。」張守中望向孫北吉,「閣老若是老了,我又能和誰共濟風雨?」
孫北吉看了看近旁黑髮長須的年輕人——或許不能叫年輕人,畢竟張守中也已經人到中年。
但他又確實非常年輕——永遠能看得見灰燼下的火星,破曉的晨光亦或是別的絕境裡一星半點的希望。
孫北吉沒有說話,只是用力握了握張守中的手。
有些話他沒有開口,也實在無法開口。
也許往後也再不會有什麼新鮮事……
誰又會知道呢。
……
深夜,陳翊琮坐著馬車回了王府。
因為太過疲憊,他甚至在車裡就直接睡著了——他這幾天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坐在內閣的大院中,今晚是他這幾天第一次回家。
為了節省奏摺運送的時間,半個司禮監也暫時搬進了這間院子。
內閣左手票擬,司禮監右手批紅,有爭議的再送入裡間,由陳翊琮親自過目。
這件事,少年做起來誠惶誠恐。
就在一夜之間,沒有任何過渡,人人都對他唯命是從——這種感覺非但沒有讓他感到任何愉悅,反而令少年如坐針氈。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張師傅前日曾告訴他,唯有在這些事情上永遠保持著警惕和焦灼,才最有可能一直做出正確的決定。
陳翊琮回到王府里,他問了問母親在哪,下人指了指恭親王的寢院。
於是少年打起精神,換了一身衣服去請安。
床榻上,恭王正在睡覺,甄氏則坐靠在床邊,頭枕著床沿,也在休息——而即便是在睡夢中,恭王的手也緊緊扣著甄氏的手腕。
幾日不見,甄氏消瘦了下來,陳翊琮問了問父親房中的婢子,這才知道母親這幾天幾乎是晝夜不曾離開床榻。
恭王只要醒來一見甄氏不在,便會勃然大怒並哭鬧不止,為此甄氏只得時時陪伴,夜裡也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