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一隻剛剛踏足人類世界的麋鹿，霧蒙蒙的眼睛帶著對世界的探尋，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湯婷氣呼呼道：「胡前那個狗東西，怎麼捨得不要自己的親生女兒？」

    黎莉緊緊的摟著小姑娘，苦笑著道：「因為我生曉雲的時候，傷了身子，再也不能受孕生孩子了。胡前是農村出來的，家族觀念比較強，務必要生一個兒子才行。」

    以前胡前需要仰仗老丈人的關係，所以佯裝出一副兒子女兒都一樣的姿態，就是為了向黎莉的父母表衷心。

    但現在，他已經是燈具廠的領導班子了，身份地位錢財全都有了，當然希望有一個兒子來繼承自己的衣缽。

    雖然他的行徑惹人詬病，但也無可厚非。

    只是徐婉寧沒有辦法接受，他要將親生女兒送出去，只為了給自己謀錢途。

    虎毒尚且不食子，胡前實在太過可惡！

    徐婉寧假借挎包的遮掩，從空間裡拿了幾塊兒小餅乾和奶糖出來，遞給了曉雲。

    小姑娘望著她，奶聲奶氣地說道：「謝謝阿姨，但是我媽媽說了，不讓我隨便接受別人給的東西，尤其是餅乾和奶糖這麼昂貴的食物。」

    貴嗎？

    對於燈具廠副廠長的千金來說，幾顆奶糖，幾塊兒餅乾，跟貴絲毫不沾邊吧？

    黎莉把好好的日子過成現在這樣，徐婉寧也想說一句活該。

    為了追隨所謂的愛情，讓自己深陷沼澤不說，就連父母和孩子，都因為她而受到了影響。

    如果將來錦初和初念非要選擇長輩們不能接受的對象結婚，徐婉寧寧可跟她們斷絕關係。

    在人生大事上沒有明辨是非的能力，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當然，這僅僅只是徐婉寧的個人看法，她的想法，不能左右他人的觀念。

    徐婉寧拉過曉雲的手，將奶糖和餅乾放在了她的掌心上。

    「阿姨家裡有兩個小哥哥，還有兩個小姐姐，這是他們愛吃的食物，阿姨一直隨身帶著。不過阿姨不喜歡吃糖和餅乾，放在包包里很容易弄丟，所以，曉雲幫阿姨解決這個麻煩好不好？」

    胡曉雲感覺不可思議。

    竟然有人說餅乾和奶糖是麻煩？

    但是掌心的溫度，讓她捨不得將這兩樣東西還回去。

    胡曉雲抬眸望著自己的母親，用眼神詢問自己是否可以吃。

    她的眼神太過熾熱，讓黎莉說不出拒絕的話。

    「記得要跟阿姨說謝謝。」

    「謝謝阿姨。」

    「不用謝，你乖乖地將這些吃完，阿姨反而還要跟你說謝謝呢。」

    胡曉雲從媽媽的懷裡掙脫出來，自己坐在臥鋪上，小手剝開了糖紙，將奶糖遞到黎莉唇邊，「啊媽媽張嘴。」

    黎莉條件反射地張開了嘴，奶糖的香甜瞬間瀰漫她的整個口腔。

    熟悉而又陌生的味蕾，激出了黎莉的眼淚。

    「從小到大，哪怕是那幾年困難時期，我也從來沒有餓過肚子，供銷社乃至百貨大樓里的零嘴兒，只要是我想吃的，爸媽和哥哥都會買回來給我吃。可惜，過了二十多年的好日子，我生生地將自己的路給走死了。」

    「後悔嗎？」徐婉寧輕聲詢問。

    黎莉艱難地點頭：「後悔，後悔地要死。如果老天再給我一次重選的機會，我一定乖乖聽我父母的話，找一份旱澇保收的工作，跟他們替我挑選的對象結婚生子，再也不跟胡前有任何往來。」

    可惜啊，人生哪有重來的機會？

    黎莉的眼淚濕潤了眼眶。

    小姑娘手裡捧著餅乾，小口小口地吃著。

    聽到黎莉的話，她艱難地將餅乾碎屑吞咽下肚，迷茫又委屈地看著黎莉：「媽媽，如果您跟別的叔叔結婚，是不是就要跟曉雲分開了？曉雲不想跟媽媽分開。」

    聞言，黎莉唇畔蕩漾起一抹苦澀而又釋然的笑。

    雖然胡前不是個東西，但還好，她生下了這世間最可愛的女兒。

    「為了曉雲，為了能讓她像個正常孩子一樣健康成長，我必須得跟胡前離婚。」

    黎莉紅著眼眶：「只是我爸退休，而胡前得勢以後，他竟然用我爸的名義，將他的退休金全部領了，還用了些手段，逼著我媽丟了工作，並且用幾百塊，將我媽會計的工作給賣了出去。他真不是個東西！」

    可憐她的父母都已經五六十歲了，正該是頤養天年含飴弄孫的年紀，卻沒有了退休金，連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辦不到。

    家裡的積蓄，在大哥結婚的時候，也花的七七八八了，餘下的那點錢，怎麼夠他們二老生活？

    黎莉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但偏偏她沒有工作，而胡前的工資從來不會交給她，即便她想幫，也沒有能力幫。

    她大哥是個孝順的，大嫂人也還算不錯，月月都給父母養老錢。

    但隨著兩個孩子的出生，大哥家的經濟狀況也不大樂觀，只能減少給父母的養老錢。

    而她從未出過一分錢，還時不時地帶著吃不飽飯餓著肚子的曉雲上門打秋風，久而久之，嫂子心裡也有意見，前不久還因為這個問題，跟她吵了一架。

    黎莉雖然沒出息，但也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害的一家人不得安寧，所以自那之後，再也沒有上過父母家門。

    父母想曉雲了，就約在家外面的公園裡，祖孫三代坐在一起說說話。

    「我現在後悔死了，我想改變這種狀態，但是我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只要你想，只要你願意開始，什麼時候都不算晚。」

    「真的嗎？」

    「前提是，你自己得先立起來。」

    話音落，她們的車廂里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胡前雙手插在褲兜里，仰著下巴看著黎莉母女倆，冷聲道：「我交代你辦的事兒，你辦好了沒有。」

    黎莉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