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香玉傳 訴衷情(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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籬畔庭前寒香酒,瘦月清霜淚無痕
嬌羞默默同誰訴,豈令寂寞度朝昏
幼年時客居江南的三姨娘曾教我用箜篌彈奏此曲,很是清淡高遠,此刻用笛吹奏來,減輕了曲中愁意,頗有流雨迴風,清麗幽婉之妙。
我吹著樂聲升騰進入心底的刺痛在擴大,擴大成了一片迷惘的、愴惻的情緒。依稀記起我和天佑年幼雲淡風輕的日子,迎著那帶著鹹味的海風,無意識的在海灘上漫步。低著頭,牽著小手。你我嬉笑著看著自己在沙上留下的足跡,那單調的,清晰的,灑脫的一行足跡。他微蹙著眉梢,沉思擁抱著徐徐吹過的海風自由奔跑。
今昔的三月的末梢,天氣仍然帶著涼意,海邊的風卻變成了北海清淡的風,吹撲在人身上已沒有任何可值得留戀,是涼颼颼的透人心涼。那日的季節依然存在,海邊總是靜悄悄的。恍若夢裡一道道深淺的印痕。有緣在此相遇郎世寧大人,共同吹起藏在內心深刻難以忘懷的思念,一抹微漾的情愫,留下一份執著和純真。
那不同國度風情的樂聲含悲帶淚,唱唱停停,婉轉淒切,令人鼻酸。而在憂痛的樂聲之中,又夾著許多嘈雜的戀慕和嘆息聲。一曲終了,我倆卻是默然無聲,只是出神。
我靜默片刻,輕輕喚:「郎大人。」他沉寂在哀傷念家這才轉過神來。我低聲作揖道:「妾身才藝尚輕,在大人面前獻醜了,還請莫要怪罪。」
他笑了笑看著我道:「實話實說,沒想到香玉夫人吹得極好,只是剛才吹到一半之時感到有一句你們詩人說過的『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你的樂聲微有頓挫凝滯,不甚順暢,帶了嗚咽之感。可否念起你的家了?」
我被他說破心事,微微徒然傷感,紅著臉說道:「妾身不瞞郎大人,自從孤注一擲來到巍峨的皇宮。那高高的紅牆,那緊閉的宮門,那禁衛森嚴的大門,那櫛比鱗次的屋脊,那望不到底的深宮大院,畢竟久在家裡生活,也會對家有些依戀。不知郎大人如此好耳力。」
他略一怔忡,微微笑道:「我也是從家裡來到皇宮好久沒聽到這思念家鄉的笛聲了。自從我一人站在樓閣低聲吹起那幽幽的,淒楚的陶笛角聲,單調、笨拙,然而卻充滿了異鄉情懷的哀愁的樂聲,在澄靜的夜空底下迴蕩著,這宮裡雖然樂師很多,但遇到你之前再沒有人的樂聲能讓我打動,久而不散的美。聽著那時斷時續的笛聲。越聽,就越為之動容。」他雖是離我很近,那聲音卻是渺渺如從天際間傳來,極是對樂聲婉轉情深的感慨。
我上前兩步,含笑道:「妾身多謝郎大人欣賞謬讚。只是妾身怎敢與您的才藝相比。」欠一欠身,「天色不早,若有空閒時日,妾身願向大人請教。妾身先行回宮了,郎大人請便。」
他頷首一笑,也徑自徜徉而去了。
彩雲扶著我一路穿花拂柳回到宮中,才進承乾宮正殿坐下,我立即喚來春兒:「你幫我去打聽,方才郎世寧大人是否真的去御花園繪畫?現在住哪裡?」春兒答應著出去了。
春兒疑道:「主子娘娘今日不是去參加各位后妃娘娘,為何去了御花園賞花了?」
我道:「此話說來話長,你幫我打聽就好。」
春兒去了半日,回來稟報道:「今日郎世寧大人的確是御花園繪畫,現在與皇上品畫呢。不過住哪兒還未打聽清楚。」我暗暗點頭,放心去用膳。
夜風絲溜溜地吹過養心殿,把殿寢頂上的八旗子弟方旗吹得立卷狂瀾。在殿寢內,一支紅蠟燭,燭油淋淋漓漓地淌下來,淌滿了古色青銅高柄燭台的浮雕的碟子。
在淡青色的火焰中,一股一股乳白色的含著稀薄的淡淡的清香味的檀香裊裊上升。雍正賢能巍然地披著黃袍閱覽奏摺,腰略向前俯,兩手拿著一塊通黃的摺子,用毛筆仔細在一方空白處上沙沙地寫著。他那高傲的薄薄的嘴唇緊緊抿著,從嘴角的微渦起,兩條疲倦的皺紋深深地切過兩腮,一直延長到下頷。他那黝黑的眼睛,雖然輕輕蒙上了一層憂鬱的紗,但當他抬起臉來的時候,那烏黑的大眼睛裡卻跳出了只有孩子的天真的眼睛裡才有的焰焰的火花。
我用了膳便坐在紅漆的五子奉壽桃桌子前隨意翻看《禮記》。窗外月華澹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