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錦春 第七十章 漣漪
「就是今天,就是方才,是,是……」說道這,蕭恭齊本有些膽怯,可一想到已經身死的蕭曉言,把心一橫,說出了那個名字。
「你是說阿玄?」蘇太后有些不敢置信的又問了一遍。
「是啊,娘娘,曉言不過搶了蘇相的一個男寵,蘇相就下了如此狠手。娘娘,你要為我做主,為曉言做主啊。」蕭恭齊又扯著嗓子哭冤道。
「住口。」
蘇氏一拍台幾,猛地站起來身。剛剛還略有些氣勢洶洶的蕭恭齊一下子縮了腦袋,伏在地上,不敢再出聲。
「這事我知曉了,必會給蕭府一個交代,你先回去吧。」
蘇氏浸淫後宮依舊,如今又晉上了太后之位,這威壓更甚從前,原還想辨上幾句的蕭恭齊被蘇氏冷冷的掃了一眼,便不安再動彈,安安靜靜地跟在一個內侍後面,出了長信宮。
蘇氏撫了撫那寬大的黑底紅紋的袖口,將蕭恭齊說的話又細細回想了一遍,才又坐下身。「去傳蘇相。」
「不知阿姐這次召我入宮是為何事?」蘇玄站在堂下,一派淡然的樣子。
蘇氏見蘇玄這副模樣不由的嘆了一口氣:「罷了,這次的事我也不問你緣由了,蕭王那邊我也會替你安撫,但是你府上的那個奴僕不能再留了,這幾日你就將他遣了吧。」
蘇玄靜默了半晌才道:「這事阿姐不必操心,我自會處理。」
被蘇玄的話這麼不軟不硬的一頂,蘇氏胸前劇烈起伏了起來,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的這個弟弟,近些年來,自己是越發看不清他了。
「好好好,這事我是管不了了,但你的婚事我總還是能說的上話的吧。」蘇氏的聲音略有些僵硬,看的出是硬將心口的那口氣給壓了下去。
蘇玄如今哪有什麼心情和自家姐姐談什麼婚事呢,但是今天已經駁了阿姐一次意了,現下到不好再違逆了阿姐的意思。
況且這婚事哪會一蹴而就的,中間有的是機會能將這事拖上一拖。
「阿姐是我這世上最親的人了,弟弟的婚事阿姐自然是又要讓阿姐費心了。」蘇玄低了眉眼,一派順從的樣子。
說起了蘇玄的婚事,蘇氏將之前的不快就給放下了,興致勃勃地道。
「聽人說,這次你從鎮北關回來,還帶上一個官家小姐,現在還住在你府中,哪天帶進宮來,阿姐幫你掌掌眼。」
自己這個弟弟心性,模樣都是一等一的,這些年來錦陽城的貴族小姐也沒少暗許芳心,有甚者,還託了人,求到她的面前向讓她幫忙說道說道的。
她這些年是沒少說道,可是蘇玄仍舊一副石頭心腸,半點不見開竅,連她都差點信了外面的傳言。
好在,自己這弟弟這回不知怎麼突然就醒悟了,這不不光掙了功勳回來,還自己給帶回了一個官家小姐。
蘇氏臉上頗有種蘇家有弟初長成的驕傲,臉上的笑容也越發明亮起來。
蘇玄張了張嘴,但看見自家阿姐正在興頭上,想了想還是沒有辯解,只是模糊道:「周家小姐有孝在身,倒是不便進宮,而且她是我府上的客人,阿姐真想見她,我還得問問周小姐。」
蘇氏擺了擺手:「倒是不急於那麼一時,以後都是一家人。」
姐弟兩又閒聊了半刻,蘇玄見蘇氏面露倦色,就先告了退。
蘇玄回到府中已是入了夜,因心中牽憂著錦兒的狀況,蘇玄連晚膳也沒有用就回了自己院落。
還沒進自己的寢臥,就聽見一陣瓷器被掃落,掉在地上碎裂的聲音。當下心裡一緊,幾個快步走到門前,一推門走了進去。
轉過一道屏風,就見床跟頭站了好幾個人,戴老和周青婉俱是一副無計可施的表情。
「怎麼了,這是?」
戴老一見蘇玄終於回來,倒是鬆了一口氣,之前蘇玄能成功哄了安安將手鬆開,取出那瓷片,不難看出安安對蘇玄更為親近。
「安安醒後不讓旁人靠近,我們周丫頭想哄她將藥給喝了,可是也近不了安安的身,你來了正好,試試能不能將藥給餵了。若是實在無法,老朽只能施針讓安安先睡過去了。」
聽了戴老的解釋,蘇玄並沒有開口作答,而是越過眾人朝床邊走去。
這時他才看清,錦兒那麼一個小小的身影,縮在床的一角,雙手環住膝蓋,被披髮遮著的臉面孔透著小獸般的不安。
蘇玄又靠近了些,床上的葉錦卿看見有人靠近,原本松著的雙手驀的握緊,右手剛換上的白色紗布又隱隱發出血色,喉間更是發出如小獸般的陣陣低吼。
蘇玄又靠近了幾分,葉錦卿更是不安的全身抖動著,雙腳不停的往後蹬著,整個人都貼在床腳。
她見蘇玄的腳步還是不停,隨手抄起了一個玉枕,就朝蘇玄砸去,引得周青婉一身驚呼。
蘇玄側身一閃,卻是已經來到葉錦卿的面前,捉住葉錦卿的一條細小的手臂,將她往自己的懷裡一帶,便緊緊的擁著她。
葉錦卿剛被擁入懷裡事,明顯怔了下,可是又馬上牴觸起來,在蘇玄懷裡不停扭動,踢打著,周青婉想要上前幫忙,卻被一旁的戴老攔著了。
安安如今這是心病,或許只有蘇家小子才能醫的了。
蘇玄的臂膀緊緊地抱著葉錦卿,葉錦卿撕鬧了一會還是無法掙脫,卻見她突然張開嘴,狠狠的咬在蘇玄的肩膀上。
如今已經入春,都已換上了春裳,葉錦卿這麼狠命一咬,蘇玄的肩頭很快就見血了。周青婉攏在袖中的手也跟著捏在了一起。
「都過去了,有我在了。」
蘇玄伸出手,靜靜的撫著葉錦卿的頭,一絲痛哼都沒發出,似乎那已經血肉模糊的肩膀不是他的。
葉錦卿聽著蘇玄一遍遍在他耳邊安撫著說道,慢慢的,眼中的驚懼漸漸褪去。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了,蘇玄的心隨著這聲哭聲慢慢落了地。
又過了幾日,那些關於蘇相的衝冠一怒的戲談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恍若雁過無痕,不過帶起一絲漣漪。可殊不知這漣漪看似微小,但是卻越擴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