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的罪與罰 第33章迎親
「面壁思過?」宇文思冷哼,提醒道,「下次你說話之前,或許可以多思考片刻。這個詞用給你的新郎吧,用在我身上,有點可笑。我用不著向誰懺悔我的過錯。」
姬初慢慢走下台階,披了一身的長髮散在清晨的風中,發香與滿院花木交織出一陣冷芬,使人有了醉意。
她凝視著宇文思冷冽深刻的眼神,那雙漆黑的瞳孔正在收縮,仿佛要掩飾什麼秘密。
她幾近清澈卻又一片迷濛的眸光漸漸瞭然:「我說話從來不思考的,極喜歡看見什麼說什麼。尤其是跟你見面,思考一刻就是多餘的一刻,反正我怎麼說話對你而言都無分別,何必浪費你我時間。更何況,我說的不是實話麼?」
宇文思輕輕咬牙,心煩意亂地皺眉,道:「不是。」
「原來你沒在我門外站一夜,只是天剛拂曉,你就起來散步了。」
「我不是面壁思過。」他沉靜的面容又緩緩綻開熟悉的微笑,道,「只是昨夜不經意過來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停在這兒沒有走。方才想明白了,就要走了,你不要想太多。」
一簾霧氣從身前消弭,姬初看清他眼底浮現掙扎的情絲萬縷。
這深刻的眼神令她猝然一呆,猶如一記痛擊砸中心臟,她在尖銳的驚詫與複雜而不知名的喜悅過後,渾身只剩下滲透血液的悵然嘆息。
她盼望的時候,它總是不來。等它終於來了的時候,她卻覺得還是不來得好。
「那這樣說來,我這裡還是個風水寶地,能讓人在門下一夜頓悟。我問問你,你想明白了什麼?」
宇文思停了停,道:「明白我對情緒也是無能為力。」
姬初笑:「那又怎麼樣呢?」
「那就隨它去吧。」
姬初一噻,啞然失笑:「你來我門外思考人生來了?宇文思,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樣高雅的癖好,以前真是貶低你了。我只當你是茹毛飲血,窮凶極惡呢。」
宇文思笑道:「大約是的,你現在重新認識還來得及,我也不只是這樣。另外,恭喜你,姬姑娘,今天你如果一直閉口不言,就會很好看。」
姬初偏頭莞爾:「多謝你嘴裡終於吐出象牙。但是為什麼我閉口不言才好看?」
「你說話很煞風景,就像現在。」宇文思斜睨她一眼,忽然覺得哪裡不對,便擺手道,「我先走了,你隨意。」
「不送。」姬初看著他的背影笑了起來,眼裡卻有哀傷若隱若現。
巳時許,姬初乘馬車自東山行宮而下,要繞下方山腳轉一圈,才讓宋行儉來迎,算是自娘家迎回來的。因為東山與帝京距離實在太遠,而且她身份也頗為尷尬,只好如此便宜行事。
東山相鄰的長江支流,在亘古不斷的流淌中凝聚出一股氣勢磅礴的震撼,蒼涼平靜的水面下隱藏著神秘冰冷、波瀾壯闊的湍急,令人望而生畏。
姬初的馬車在經過江邊時,她特意掀簾看了看——不遠處是鬱鬱蔥蔥的山林入口,雜花生樹,鳥哀猿鳴。
而林中黑壓壓一片人頭攢動,兵戈的寒光在日光下亮得刺眼。而這狂野兇悍的兵戈的形狀絕不屬於中原。
她叫紅素,蹙眉道:「讓他們用草把武器遮一遮,這麼看著太醒目了。我尚且一眼望穿,更何況宇文思。越是鼎魚幕燕,亡在旦夕的人,直覺越敏銳。」
紅素點頭,疾步在滔滔江水前消失。
東山行宮門下恭候多時的宋行儉聽典儀說時辰已到,他立刻跨上馬背,狠狠地抖了抖韁繩,意欲疾馳而去。
他渴望見到他美麗的新娘。
但身後突然有人笑道:「行儉,你這幾個人下去迎親,場面也太冷清了。我們都跟你一同去,免得叫細細不高興。」
宋行儉回頭一看,原來是意氣風發的太子姬粲領著一干朝臣來了。
他急忙笑著道謝,但心底卻沒來由覺得太子的笑容里有種難以言說的陰鬱,就仿佛是毒蛇盯住獵物的眼神。
宇文思也慢慢走出來,他幾不可見地歪頭看了看尚書令,後者點一點頭,但神情似有隱憂,欲言又止。
宇文思抬手制止,緊盯著宋行儉迫不及待的容色沉靜了須臾,於是一陣煩躁席捲他全身。他環視這座即將空蕩的行宮,微笑道:「一個是前王妃,一個是忠心耿耿的臣下,我要是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