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戰神下班了。」

    名為伊娃的女孩歪著腦袋，對我和珊多拉露出一個乾淨純粹的笑容——這笑容一看就只有這種從小在教會區中長大，幾乎不接觸人間煙火的「聖女」才會如此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儘管她說的東西可能很奇怪，但伊娃在說到「戰神下班」四個字的時候臉上表情仍然很正經，似乎她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違和的地方，甚至旁邊的雷老爺子都是一臉神色如常，只是稍稍有點遺憾的樣子。

    祈禱的時候突然聽到那樣的系統提示音，戰神也有下班時間，朗讀聖經特定章節可以給神明語音留言……這些在我看來到處可以吐槽的事情，在伊娃和雷眼中竟然絲毫不值得奇怪。

    我和珊多拉哭笑不得地對望一眼，片刻之後我就想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因為都習慣了。

    我會感覺這些事情讓人哭笑不得，是因為自己從小到大接觸過的跟神明有關的信息都說神是嚴肅、死板、一絲不苟的，珊多拉會感覺哭笑不得是因為她認識更多的神明，其中大部分傢伙肯定不像123這麼沒譜，但眼前的伊娃和雷完全沒有這種思維定勢，他們從一出生，依爾森就已經是這個世界的神明了（我記著之前聽到過，123那貨是在上千年前就降臨到這裡的），不光是他們這一代人，甚至往上數好幾代人印象中的戰神就是這麼個德性。於是一代代這麼習慣下去，現在當地人已經把「戰神有時候不在線」和「朗讀聖經第二章第六節可以跟神語音留言」當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甚至跟自然現象一樣見怪不怪。這絲毫不會影響他們對神明的印象——恰恰相反，神明給他們留下的印象本來就是這樣的。

    就好像生命神教的信徒在祈禱完之後會理所當然地把自己的姓名住址加上一樣……

    「啊，戰神下班了啊……」我望著123的雕像，聲音飄渺地說道，然後突然冒出個問題，「誒不對。剛才你不是還跟神禱告，提起碧藍之星上出現外星人飛船的事了麼？那時候能聯繫上？」

    「唔，一個小時前確實能聯繫上的，可能戰神大人突然有事所以不回應了吧……神明曾經對我說過的，神的力量讓他不會犯錯，因此如果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他就絕對不會忽略，但如果是不太重要的事情。祈禱就可能傳達不到……大概就是這樣。」伊娃聲音清脆地說道，直率地把心中所想的事情全說了出來。絲毫不懂得拐彎抹角的樣子。聽到她的話。我頓時露出一臉燦爛的微笑：哦，哦，不太重要的事情啊，123你丫的神力量用在系統自動回復上嗷？

    而且那個腦袋缺根線的傢伙，你丫手下已經有人匯報自己星球上出現外星人艦隊了好嗎！值此房東失蹤之際，丫的就一點都沒聯想起啥？果然跟莫妮娜說的一樣，依爾森除了打架還比較厲害之外就只有吃飯不挑食這一個優點了麼？

    我默默地把那個關鍵時刻鏈子掉一地的蹭飯貨從頭吐槽到尾。然後抬頭對伊娃露出了和藹的微笑：「那什麼……伊娃，是麼？現在我們還有個問題：假如真的是很關鍵很重要的事情。而你的神明又正好沒及時聽到祈禱，該怎麼解決？我是說假如。這種情況真的出現了，難道你們就一點都沒有跟神聯繫上的方法了麼？」

    我倒想確認一下，123這個在工作時間溜班翹崗的傢伙，到底是怎麼給自己留條後路的。

    「你是說在特殊情況下要跟神明緊急聯絡的方法麼？」伊娃張大了眼睛，「倒確實是有辦法啦，不過現在真的沒什麼緊急情況不是麼？如果僅僅是為了試驗就要舉行這種儀式的話，即使神明不責備，也不應該是信徒可以隨便亂做的事情：那太驚擾神明了。」

    我就知道對方會這麼回答，她跟我不一樣，我是早就不把123及其他神族條子五人組成員當做神明看待了，那幫貨在家裡就是一群蹭吃蹭喝蹭房子的三蹭黨，除了莫妮娜還能幫忙做飯，而肯瑟大叔又人畜無害之外，剩下仨基本上一個比一個能惹麻煩，你讓我怎麼把他們跟神放到一個集合里？但眼前的伊娃，她心目中的戰神可是至高無上的，強大，睿智，仁慈，公正，人類能造出來而且能放在雄性身上的正面詞彙恐怕她都敢給自己的戰神身上安，用專業術語來形容她就是123的腦殘粉，你讓她僅僅為了滿足一群「外星人」的好奇心就給自己的神明發騷擾簡訊，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不過在我和珊多拉強烈要求了一番之後，雷老爺子還是有所鬆動了。

    我們用的理由是——為了增進兩個異種文明之間的了解程度，有必要從了解對方的宗教成分開始，而假如伊娃願意當著我們的面和她的戰神聯繫上，我們也願意為碧藍之星的居民留下自己的宗教冊子（我隨身空間裡裝了一大堆叮噹聖經），並且假如碧藍之星所信仰的戰神可以在我們眼前展現出足夠的吸引力，說不定將來第五艦隊中也會出現戰神的信徒——前面幾條對雷老爺子的吸引力一般，惟獨最後一條，那是任何一個虔誠教徒都無法抗拒的誘惑，於是老大爺頓時就心動了。

    而第五艦隊在這個星球停留的時間不可能很長，甚至幾天後就要啟程，他們能在我和珊多拉面前展示戰神力量的機會本來就不多，還說不定戰神什麼時候才會上班……總而言之，雷老爺子不想失去這個機會，於是他果斷對伊娃點了點頭：「試試看吧，神會理解的。因為這是為了傳播真理。」

    伊娃看著自己的爺爺，又看了我們一眼，輕輕低下頭去做了聲祈禱，在我和珊多拉好奇的注視下，她摘掉了頭上的金色頭冠，又取下跨在身上的聖經，把這兩樣戰神聖物小心地收在布道台後面的一個小格子裡，然後從那個暗格中一陣翻騰。拿出一大堆詭異的玩意兒來。

    接下來是見證奇蹟的時刻，她把祭壇上的金色小劍撤掉，換成了一枚黑色的眼睛狀紋章，又鄭重其事地在頭上戴了一頂黑色的公主頭冠，然後取出某種可疑的紅色液體塗抹在嘴唇上，瞬間氣質就從聖女變成了邪教祭司一樣，接下來她從隨身的口袋裡取出一個遙控器。輕輕一摁。

    在轟隆隆的響動中，布道台後的戰神像竟然降了下去。然後一尊新的神像地動山搖地升起來。這尊神像和戰神像差不多大，同樣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