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幗嬌 第五百二十八章 半夜敲門
半夜時分,桂花胡同里一戶民宅里,燈火通明。
鐵長鷹在上房裡間坐著,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鐵義侯看。
鐵義侯此時還未醒,臉上已經被清理乾淨了,看不出任何的血污痕跡,只是左眼上的一塊滲血紗布有些刺眼,讓人看著就不舒服。
父侯老了,雖然身體和同齡人比起來依舊算得上康健,可每到陰天下雨時,他那條受過傷的腿就會疼痛難忍,只有服藥才能緩解。記憶中那個年輕挺拔的背影已經開始微微佝僂,雙鬢染霜,就連原本能洞若觀火的一雙眼睛,如今也只剩下一隻了……
鐵長鷹說不清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滋味,他喃喃自語的道:「父候,您老了,膽子也變小了,這麼好的機會放在眼前,您怎麼就看不見呢?亂世出英雄,兒子不想讓人說成是命好會投胎的,才有了今天這地位和成就,可天下太平時,要想成就成真英雄,談何容易?眼下動亂已起,恰恰就缺這麼一個機會擺在兒子的面前,您怎麼就主和不主戰呢!」
屋內的燭火昏暗如豆,鐵長鷹不知不覺的便開了口,也許是這些話壓抑在心裡的時間太長了,也許是他難得有這麼個可以開口的機會,於是這話便止不住了,如同開了閘的洪流一般,傾瀉而出:「父侯,您怕是不知道,外面好多人都在質疑孩兒的能力,把孩兒看成了那遊手好閒的紈絝!」說到這裡,鐵長鷹那千年不變的面容突然像是崩塌了一般,借著燭火細看,竟猙獰無比。
「孩兒三歲啟蒙,五歲開始習武,不到十歲便開始研習策論兵法,十二歲已經熟讀兵書,十五歲身手以有小成。孩兒不敢說自己是天才,可到底比旁人家的孩子勤奮刻苦些,這麼多年來,孩兒可曾讓您和母親失望過?」鐵長鷹雙眼愣愣的,像是陷入了回憶中。
「不論寒冬臘月還是酷暑三伏,我哪天不是雞叫便起了?先到花園裡打幾遍拳。再走幾趟劍,還不是父侯您說過『咱們家是以武傳家的。即便是如今有了權勢,可手上的功夫不能荒廢了』,孩兒也是聽了您的話,才會如此辛苦,為的就是能繼續咱們鐵家的精神,讓鐵義侯三個字永世流傳下去。」
鐵長鷹碎碎念了一番,嘆了口氣,才又道:「孩兒知道您的性子,您這一輩子。最擅長排兵布陣,人一站在戰場上,身上就有股子說不出來的氣韻,好像您的霸氣與生俱來一般,這大概就是您說的鋒芒吧!所以您一生中很少打敗仗,說是次次凱旋也不為過。孩兒相信。滿朝上下沒有一個人能敵得過您,您打仗確實是把好手,可是您,不懂政 治。」
鐵長鷹向一個十幾年沒開口說過話的人一樣,得到了個機會,便把自己的心裡話全都倒了出來,父侯重傷在身還沒有醒過來。聽了也跟沒聽一樣,而這上房,旁人更是不敢輕易踏進來一步,他大可無所顧忌的說個痛快。
「眼下您還健在,邊關戰事又吃緊,正是咱們鐵家建功立業的好時候,只要打了勝仗,平定了瓦那之亂,那咱們鐵家的功勞就是最大的那份,到時候皇上論功行賞,就算是不給您封王,只怕也會下旨讓咱們家的爵位世襲罔替,到時候您的子孫後代都會是鐵義侯,對大雍國忠心不二的鐵義侯,可是您,為什麼要主和不主戰?」…
「多好的機會啊……」鐵長鷹此時的表情晦暗不明,豆大的燭光把他的臉映得陰陰的,「父侯,紀笑海的醫術真就這麼神?能起死回生?您若是醒了,只怕還會主和吧?可您若是不醒呢?父侯,您說為了鐵家的千秋萬代,您……」
鐵長鷹突然停了下來,驀的瞪大了眼睛,仔細的看了看床上的人。
他眼睛花了嗎?怎麼好像看到父候的眼睛動了動?似乎是醒醒過來了的樣子?
鐵長鷹心裡一凜,手腳不聽使喚的打起顫來,長期以來,他對父親的話一直言聽計從,直到最近幾年自己漸漸成長起來,手底下多了些幕僚和裨將,才漸漸多了些主意和膽子,即便是這樣,在鐵義侯面前,他還是少了許多的勇氣,畢竟他已經習慣了服從,習慣了畏懼,真讓他一板一眼的和鐵義對著幹,他是不敢的。
鐵長鷹不敢想像,如果自己這番話完完全全被父親聽到了,那他將會是怎樣一個下場。這些都是大不敬的話,兒子希望父親死,跟弒父一般無二,是重罪,想必自己的心思若是被父侯知曉了,不但世子之位得拱手讓人,只怕日後他會被逐出鐵家!
「父侯?父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