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一邊收拾碗筷一邊才從何鳶那裡聽說，凌霄在飯前喝了一碗「特製」藥，難怪會不停的喝粥沖淡嘴裡的苦味兒。

    晚上林天回屋的時候，凌霄還沒睡，他看見林天進屋，冷哼一聲背對著林天翻過了身子。

    林天失笑，難道年紀越大越幼稚麼？都說「老小孩」，這話一點兒也不假，看來凌霄是把白松老人和何鳶捉弄他的帳算到了自己頭上，哎，誰讓是同一個師門呢。

    林天和凌霄打了個招呼，果然沒有得到回應。林天也不甚在意，盤腿坐在榻上，又將《清風集》運行了一遍，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凌霄正直勾勾的看著自己，昏黃的燭光在他的臉上跳躍，由於角度的關係，凌霄一半的臉都隱沒在黑暗中，但是一雙銳利的眼睛卻射向林天，饒是林天內心強大，也被這冷不丁看到的畫面，炸的頭皮發麻。

    林天道：「前輩，你要嚇死我啊」

    凌霄嘿嘿一笑，道：「看來你已經知道怎麼相信你手中的劍了，甚好甚好，睡覺睡覺。」

    說完，凌霄就翻身睡過去了，還不忘提醒林天吹蠟燭。

    林天抬手一揮，桌上的蠟燭就熄滅了。他躺在床上，聽著外面聒噪的蟬鳴，回憶著今天練劍的場景。

    他從劍中看到了自己，明白了凌霄那句話的含義，相信劍，相信自己手中的劍，將自己和劍融為一體，「我就是劍，劍就是我」，才能發揮坤雷劍法最大的威力。

    凌霄不愧是被稱為「劍魔」的人，他心中就住著一個「魔」，他對劍術的痴狂達到瘋魔的程度，凌夫人死後，他心中了無牽掛，便把心中的痴，心中的念，心中的魔，化成一套驚天動地的坤雷劍法。

    但是，這種沉浸式的劍法，就會讓練劍的人沉浸於此，無法自拔，所以，即便如林天這般的天才，在練習過程中也難免被其迷惑心智，更遑論一般人，難怪白松老人會這麼反對林天學坤雷劍法。

    之後林天練劍就變得很順暢，憑藉著《清風集》，他也沒有沉迷進去，走火入魔。一日與長眉切磋，長眉感慨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我已經老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凌霄的身子越發不好了，毒發的頻率加快了，眼窩一天天凹陷下去，身子也越來越瘦，不過他的精神頭倒是很好，不但有功夫吩咐長眉他死了以後的安排，還有閒情跟何鳶鬥嘴。

    雷打不動的是，凌霄只要能出門就會去墓地看望凌夫人。由於那次凌霄暈倒在外面的事情影響太嚴重，所以每次凌霄出門都會有人跟著，本以為他會不同意，沒想到凌霄居然同意了。

    一開始林天還當凌霄轉了性，直到輪到他陪凌霄去的時候，才明白凌霄之所以同意有人跟著，是因為跟著的人會先受不了，忍不住想離開。

    凌霄已經不是很能走了，所以林天索性從山上砍了木頭給他做了一個輪椅。林天推著凌霄到了凌夫人的墓前，將手中的野花輕輕放在墓前。那是剛剛來的路上，凌霄吩咐他采的，黃色的花瓣在風中微微顫抖，凌霄說：「她最喜歡我采的花了。」

    林天放好花就退到了一邊去，讓凌霄剛好在自己的視野里。林天耳力好，所以能斷斷續續的聽到凌霄說一些肉麻的情話，似乎是在回憶他和凌夫人的點點滴滴，期間夾雜著告白。第一次林天來的時候，被凌霄的情話能力震驚了，隨即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白松老人陪了一次以後就找各種理由推脫，長眉每次出門都會帶兩團棉花了。

    林天不明白凌霄怎麼會有這麼多話要說，而且還不重樣，像是要把失去的五十年補回來。

    林天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仿佛看見了老了的林業和徐箏，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他們了，或許真的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或許越是回憶，心中越痛，但此時此刻，林天想起來的時候，心中只有溫暖。

    作為從小吃狗糧吃到大的林天，他相信林業和徐箏的感情一定不少於凌霄和凌夫人之間的感情。如果他們能一直活下去，老了以後，即便徐箏滿臉皺紋，青春不再，林業肯定也會捧徐箏的臭腳，然後兩人樂作一團。

    林天感到有什麼東西從臉上划過，流到嘴裡鹹鹹的，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林天趕忙擦乾眼淚，也許是快入秋的原因，林天心道，自己怎麼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