峴傭說詩 第五章詩歌的氣象_頁2
更新:11-29 15:45 作者:官方好書推薦 分類:科幻小說
清;長卿傲誕,故理侈而辭溢;子云沉寂,故志隱而味深;子政簡易,故趣昭而事博。」就這四家的作家風格看,賈誼的「文潔」,近乎作品風格的「精約」,但「體清」又近於「清新」,加上「俊發」,不是「精約」所能概括了。司馬相如的「理侈而辭溢」,近於八體中的「繁縟」,但「繁縟」不能概括「傲誕」。揚雄的「志隱而味深」,近於八體中的「遠奧」,但「遠奧」不能概括「沉寂」。劉向的「趣昭」近於八體中的「顯附」,「事博」近於八體中的「繁縟」,但這兩體都不能概括「簡易。」這裡指出作品中的風格不能完全概括作家的風格。作家的風格,除了他的作品的風格外,還要加上作家的氣質個性來考慮。那末作家的氣象,跟作家的風格又有不同,還要加上作家的氣度神態來考慮。詩歌的氣象,就是詩歌中所表現出來的作品的風格,再加上作家在詩歌中所顯示出來的作家的氣度神態,這才構成詩歌的氣象吧。
再結合具體作品來看,陶淵明的詩「質而實綺,癯而實腴」,用質樸的風貌來含蘊著精拔的辭采。象《歸園田居》:「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又:「野外罕人事,窮巷寡輪鞅。」又:「開灶有遺處,桑竹殘朽株。」把「守拙」「窮巷」「朽株」寫進詩里去,詩中所反映的生活比較質樸。可是在他集子裡的《問來使》詩,對從山中來的客人,問的是我家裡的菊花、薔薇、秋蘭怎樣,釀的酒怎樣,問得比較超脫,對於開荒、園田等事都不問,缺少陶淵明所具有的質樸的風貌,這就不象陶詩的氣象了。
再看謝靈運《擬魏太子鄴中集詩》,象他擬王粲,稱王粲「遭亂流寓,自傷情鄉」。他的擬詩:「幽厲昔崩亂,桓靈今板蕩。伊洛既燎煙,涵崤沒無象。整裝辭秦川,秣馬赴楚壤。」這六句都是工整的對偶,正顯出謝靈運詩講究辭藻對偶的風貌。再看王粲的《七哀詩》:「西京亂無象,豺虎方遘患。復棄中國去,遠身適荊蠻。親戚對我悲,朋友相迫攀。」除了用「豺虎」作比喻外,不講究辭藻,不講究對偶,反映當時的時代和生活,比較真實。這裡顯出謝靈運詩的風貌跟王粲不同,所以氣象不似。
《滄浪詩活·詩評》:「建安之作,全在氣象,不可尋枝摘葉。靈運之詩,已是徹首尾成對句矣,是以不及建安也。」這裡提到建安氣象,同謝靈運詩不同,提出詩歌的時代風貌問題,即建安詩的時代風貌,同東晉到劉宋詩的時代風貌不同。《文心雕龍·明詩》裡講建安詩道:「慷慨以任氣,磊落以使才;造懷指事,不求纖密之巧,驅辭逐貌,唯取昭晰之能。」它的時代風貌,一是慷慨磊落的才氣縱橫,二是不追求細密,要求表達情意的鮮明。《明詩》裡講謝靈運詩道:「儷采百字之偶,爭價一句之奇,情必極貌以寫物,辭必窮力而追新。」即講究對偶,追求新奇。工於描繪景物。這才說明建安詩的氣象同謝靈運詩的氣象不同。嚴羽光就是否可以摘句和有無對偶立說,還不確切。就王粲的《七哀詩》說,它的好處在真實地反映人民的苦難生活,不講究對偶,也不宜摘句來欣賞。象「路有飢婦人,抱子棄草間。顧聞號泣聲,揮涕獨不還。未知身死處,何能兩相完。」但建安詩並不都是這樣,象曹植《美女篇》:「柔條紛冉冉,葉落何翩翩。攘袖見素手,皓腕約金環。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體,珊瑚間木難。」以上八句全是對偶,不能用有沒有對偶來分別建安詩的氣象跟謝詩不同;曹植詩也可以摘句,不能用能不能摘句來分。謝詩的氣象,還是象《明詩》講得確切。如《登江中孤嶼》,其中六句:「亂流趨正絕,孤嶼媚中川。雲日相輝映,空水共澄鮮。表靈物莫賞,蘊真誰為傳。」他從景物中看到靈異,看到景物中含蘊的真實情意,把它寫出來。象「亂流趨正絕」,寫一股溪水象有意要衝向河中把正流絕斷。「孤嶼媚中川」,他看到江中的孤嶼象有情似的向中川獻媚。他看到雲和日、空和水好象有知似的,雲日互相輝映,空水共同顯示清澄和鮮明。這樣來描寫景物,顯示謝詩的獨特風貌,跟建安詩的氣象不同了。
《滄浪詩話·詩評》:「漢魏古詩,氣象混燉,難以句摘。晉以還方有佳句,如淵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謝靈運『池塘生春草』之類。謝所以不及陶者,康樂之詩精工,淵明之詩質而自然耳。」這裡提到漢魏古詩的氣象,除建安詩外,《文心雕龍·明詩》裡提到漢的古詩:「觀其結體散文,直而不野,婉轉附物,怊悵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