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八荒錄 第四章 出狼窩入虎穴
「砰——砰——砰——」
追纏支狩真三個月的熟悉聲音再次傳來,地面微微震顫,聽起來,像是皮球在地上沉悶而有力地彈跳。
支狩真的速度驟然加快,吸噬的碎片精華令他的身形更加靈巧,每一個動作之間銜接流暢,無需緩衝,更無多餘的過渡,極大地節省了時間。
饒是如此,「砰——砰——砰」的聲音仍如附骨之疽,緊緊追攝在支狩真身後,無論他左突右沖,七繞八拐,也無法甩脫對方。
對於從夜空紛墜的銀白色碎片,那頭邪祟視而不見,相比之下,獵物身上那一點奇異的靈性對它更具吸引力。
疾奔中,支狩真的念舌倏地探出,往兩旁頻頻甩動,釋放出大量迷惑心神的異香。
這些異香,本質上是一種情志的運用。蝕心魘先從自己的心、肝、脾、肺、腎這五種器官內,提煉出對應的喜、怒、思、悲、恐五種情志,把它們製成「魚餌」。然後通過念舌這根釣線,放出魚餌,誘敵狩獵。
蝕心魘對付不同的獵物,放出的魚餌當然有所不同。對於身後這頭半月級邪祟,以「喜」製成的魚餌最為有效,能讓對方暈頭轉向,不時地錯失方向,從而為支狩真爭取逃脫的時間。
但魚餌不可能無限制地釋放,受限於自身的精神力。所幸這二十年來,支狩真的精神力突破返虛瓶頸,幾近合道,若非如此,他早淪為諸多邪祟的食物。
「砰——砰——砰——」的聲響漸漸減弱,似是被誘往其它方向。但支狩真心裡清楚,這不過是暫時擺脫,對方很快會恢復神智,再次追來。
支狩真方向一折,往北方濃密的野草叢而去。
未過多久,「砰——砰——砰——」的聲音重又響起,這一次,音量更為強勁沉重,透出一絲暴戾的氣息,顯然對方頗為不耐。
對方越來越近,蝕心魘的身體被上位邪祟的氣息壓制,本能地僵冷,生出強烈的恐懼感。一滴鮮血忽地從支狩真脖頸滲出,淌落下來。不知何時,他的脖子上裂開一個小傷口,微微扭動,像一隻孑孓。
支狩真並未理會傷口,他早已熟悉這頭邪祟的神通。又過了片刻,脖子上的傷口繼續擴大,變得指甲蓋長短,像一條扭動的蛆蟲。
鮮血從傷口滴下來的速度更快了,沿著傷口,一條若有若無的血線延伸出去,仿佛要環繞脖子。
支狩真驟然加速,一個衝刺,撲入了前方的真蕨叢。這些奇異的蕨類植物生長著扁平的羽狀綠葉,葉子邊緣密布著一粒粒乳白色的孢子。這些孢子其實是一種邪祟卵,支狩真一觸及它們,孢子立即黏在身上,肉眼難見的微小根須從孢子裡鑽出來,刺入他的肌膚,汲取養分。支狩真覺得又痛又癢,仍然強行忍住,只顧向前奔掠。
「砰——砰——砰——」那頭邪祟也跟著追入了真蕨叢,孢子黏在它身上,立即被腐蝕,化成膿水。
無數尖銳的叫聲響起來,像密密麻麻的針雨,惡狠狠地扎向那頭邪祟。孢子仿佛被激怒了,紛紛從葉子上彈射而出,撲向邪祟。幾個呼吸間,就將對方裹成了厚厚的雪球。
支狩真趁機一路急掠,直到衝出真蕨叢,才將一粒粒寄生的孢子從身上扯下來。
短短一盞茶時間,這些孢子已長出羽毛形狀的蕨葉,覆蓋在他的皮膚上。被硬生生扯出來之後,根系還連著一個個血淋淋的肉疙瘩,雖然極小,但肉疙瘩上有鼻子有眼,與支狩真這具蝕心魘的面目極為相似。
支狩真扯光了寄生的孢子,渾身變得鮮血淋淋,布滿一個個可怖的血孔。他驅動念舌,分叉出一根根細小的舌尖,分別覆蓋住滿身血孔,大量精粹的穢氣輸送而至,傷勢逐漸復元。
唯有他脖頸上的傷口無法癒合,這是那頭半月級邪祟所留,看似是皮肉傷,實則是一個獨特的精神烙印。
也意味著他並未擺脫對方的追攝。
支狩真並不覺得意外,真蕨叢的孢子卵雖然有些難纏,但還奈何不了那頭半月級的邪祟。支狩真腳步不停,繼續向前方逃掠,他物色了好幾處險地,可將對方誘入,嘗試反擊。
如此一逃一追,轉眼又過了三個月。
支狩真仍未逃脫對方的糾纏,八翅金蟬也始終差了一絲契機,未曾甦醒,無法施展厭勝禁俑祭術的祝由禁咒